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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谢兰要佯装害怕的扑过来抱自己大腿哭嚎,谢芳尘连忙用扇子抵住她脑袋,严肃道:“莫闹了,正事要紧。”
眨眼间,谢兰便收敛了神色,将厅内下人打发出去,关紧了大门,自己也退到外厢守着。
容卿冷眼瞧着,这谢兰倒也是个人才,难怪会受谢芳尘重用,她拿起汤匙来舀了几口汤,暖和了下胃,这才抬眼看向谢芳尘,问道:“可查到些什么?”
“全都查出来了。”谢芳尘大口朵颐,仰头灌了一杯酒下去,得意洋洋道:“我谢三小姐出马,就没有摆平不了的事儿。”
刚认真了三秒钟,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原状,容卿无语望天。
。
忽略中间的吃喝卖弄发癫玩笑,一顿饭下来,容卿总算将事情弄清楚。清楚之后,她倒宁愿自己不清楚,难怪人常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一桩命案,牵扯出一桩豪门世家秘辛,此事往上追溯的话,得要从十年前说起。彼时路心研的父亲,路家老主夫热衷听戏,路心研为讨父亲欢心,三五不时的请戏班子来家里唱堂会,但天长日久的,恐会惹人非议,路心研跟夫郎合计了一番,便决定豢养些小戏子在府里,一来可以给父亲解闷,二来也能待客。
这群小戏子被安置在路府的西跨院里,跟着一文一武两个师傅学艺,春去秋来日月如梭,转眼间十年时光过去,小戏子们如抽芽的柳条般长开了身子,但资质大都平庸,只除了一个叫小玉儿的。路老主夫不似其他老人家般,看戏只为图个热闹,是个极为讲究的,于是唱腔扮相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小玉儿便成了他的心头好,每日里不听上三五回,心里都不痛快。
一个是低贱的戏子,一个是高贵的世家公子,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没人能说的清,总之就是看对了眼,视出身门第差别于无物,许下山盟海誓,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路凌然的异常瞒不过乳公李氏,李氏乃路凌然父亲路主夫的陪房,自然当即便将事情和盘托出,路主夫隐瞒不得,遂又转告路心研,夫妇二人商议半宿,第二日便派管家去沈府议亲。
成亲的日子定下后,路凌然哭闹了几日,见无力扭转,也便安静下来,窝在房里专心绣嫁衣,路心研夫妇大喜,以为他回心转意,孰料这只是明修栈道,暗地里却寻了个机会与那小玉儿私奔了。
到底还是被追了回来,路心研将小玉儿关进了地牢,用她的性命相威胁,路凌然只得乖乖嫁入沈家。只是,成亲当晚便死在了新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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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玉儿可还在路家地牢里?”容卿追问道。
“虽南沂律规定官宦之家禁用私刑,但各大世家里都设有地牢,进去的人,即使能活着出来,也已没了半条命。”谢芳尘闻言,直翻白眼:“你当她小玉儿是你呀,能轻易的从路家地牢里逃出去,然后飞檐走壁来到沈家,再悄无声息的借刀杀人?”
路凌然腹内孩子的来龙去脉倒是弄清楚了,但小玉儿此刻正半死不活的躺在路家地牢里,压根没有犯案的可能。容卿抓抓脑袋,若是昨个不夜探刑部,兴许就不会将破案思路歪倒路凌然怀孕一事上来,平白的浪费了一天的大好时光。
“多谢夸张。”容卿虚虚一拱手,站起身整理一番衣袍,斜眼睨她:“谢太傅白忙活了一整天,真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回去后一定‘仔细’的向殿下汇报,让他莫要忘了给赏赐。”
谢芳尘眯眼,随手甩出一条丝帕来,哼笑道:“多谢容容姑娘美言。不过在回宫之前,你还是先瞧下这块帕子罢。”
白丝绢的帕子,上绣两只交颈的鸳鸯,下面是几行血书:“吾爱阿玉:无论处境如何艰难,总相信今生若我们有缘,总有机会再见面,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因为我发现肚子里有了你的骨肉,为了不让父母以及路家颜面扫地,只能自裁。阿玉,莫要为我伤悲,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跟孩子活下去。阿然绝笔乙酉年腊月初十丑时三刻”。
案情算是豁然开朗了,容卿却觉得心里十分堵得慌,同样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悲剧爱情故事,却比话本子里要真实无数倍,让人不知该同情还是该感慨,但无论同情还是感慨,都改写不了结局,只郁结成一股难言的哀愁,萦绕在心头。
深深的叹了口气,容卿询问道:“这血书你从哪里弄来的?”
“路凌然贴身小侍身上搜出的。”说起这个,谢芳尘不禁又佩服起自己的英明神武来:“但凡有大风浪袭来,总有些小鱼小虾要挣脱出网,自打接手这个案子,我便派了两拨人马分别盯住路沈两家,皇天不负苦心人,今个中午就抓到了一只要出城的小虾米。意料之外的是,这小虾米比龙王爷都有用。”
容卿揣着那块血手帕回了宫,想是心里早已有了揣测,安玥听完解说之后,面色平静无波,继续批阅手中奏折,半晌后才长叹了口气,将帕子扯过来丢进了脚边的火盆里,一阵轻烟过后,真相便化作灰烬,弥散在无边的冬夜里。
人既已死,再多追究也无用,终归是死者为大,何况真的闹到明面上来,不但路家颜面有损,安玥脸上也无光,势必要遮掩下去。于栽赃嫁祸张冠李戴方面,宫里长大的人自然是长项。
安玥将大理寺卿于暮凡、刑部尚书司徒暄以及御史中丞许静秋急召进宫,容卿则持了安玥的腰牌去往刑部死牢,提了一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出来,点了哑穴,挑断手脚筋,再抓着她的手在早已写好的供词上摁了手印。
第二日早朝上,安玥询问起三司会审的进展状况,许静秋出列禀报道:“路家公子被杀一案已查明真相,凶手乃是一江湖名唤‘草上飞’的江洋大盗,该大盗近日囊中羞涩,揣摩着路家公子嫁妆必定丰厚,便于大婚之夜潜入新房,不想被起夜的路公子撞见,恐其高声呼喊引来家丁,她仓皇之下拔起床头悬挂的短剑便刺上去……该大盗犯下滔天恶行却不知收敛,竟跑去紫玉山庄偷盗,被紫玉山庄庄主当场拿下,扭送至大理寺,一番严刑拷打后,其对偷窃紫玉山庄镇庄之宝紫玉葫芦以及谋害路公子两案供认不讳。”
大理寺卿于暮凡也跟着出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来,双手高举上前:“臣等连夜审问,幸不辱命,此乃草上飞的供词,请殿下过目。”
一个小宫侍快步走过来,接过于暮凡手里的卷轴,送给站在安玥身后陪侍的侍书,侍书接过来,打开略错的浏览了一遍,这才俯身呈到安玥面前的御案上。
安玥瞥了一眼,抬眼瞧向许静秋:“这么说来,沈子晴是被冤枉的了?”
“是。”许静秋点头,毫不犹豫的回道:“此案与沈小姐并无任何干系,当即刻无罪释放。”
“既如此,”安玥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便依卿家所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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