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您看着挺精神的。”
“累是累一点,趁着还能走动还是要多走动。”老教授指着前头那石窟洞,又指了指脚下的台阶,“到底要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
闻言沈越一怔。
老教授拨了拨老花镜,慢慢悠悠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叨叨,“能不能见着真佛,不是经念得多就行,得看真本事。”
原来后面还有这么一句。沈越不自觉发笑。
老教授问,“怎么了?”
“没,您这话让我想起一个朋友。”
出来玩了一个星期,沈越这才觉得有点想念梁君秦。他想起以前梁君秦和他说过类似的话。沈越当时年轻,思维简单消极,他以为那是个邀请。如果靠自己,一辈子可能都进不了那个门。可要是梁君秦帮他就简单多了。几年下来,门是进了,佛没看到,怕是越走越远了。
有时候命运是个挺会捉弄人的东西。
恍惚间竟有四五年了,都差点忘了——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红灯,车停。梁君秦碾了碾烟灰,有点漫不经心,“那你自己呢?”
沈越不说话了。黑暗的车厢里,他和梁君秦的距离有点危险。
最终车子停在了学校宿舍门口。但是铁门关了,这个点没有人开门。外头是滂沱大雨。梁君秦车子掉头开回了梁家。那时候的梁家还在老街的巷子里,是个堂屋,古旧的两层楼。后来沈越知道是因为梁君秦的前妻喜欢堂屋,两人新婚才买来的这套房子。
进门口右手边靠墙是一架红木佛龛,左右两盏七彩琉璃莲花灯,中间是黄铜香案。沈越走近去看,里头供着一尊小金佛,他没认出那是什么佛来——七彩的莲花灯映着腥色的神龛照在金佛脸上,有些昏昧。
梁君秦过去点了三支香,拜了三拜,插上。沈越看呆,从未把他和敬佛连在一起。
梁家那时候有些空旷。梯子踩着咿咿呀呀一唱三叹。
“马上要搬新家了,所以你看到有些东西都没了。”梁君秦带他上楼,“我前妻信佛,早年为了她从寺里请了一尊小的来家里。离婚那年请了个老师傅算算,说这个房子要有这尊佛镇着,不然有大灾,就留下来了。这次估计也挪不了了,它得在这儿候着新主子呢。”
沈越觉得自己回到民国时代,绕着木梯子跟着他看,那些雕花窗户、彩色玻璃、栏杆,“我母亲也信佛,但是她只是每年过节放放泥鳅,大年初一去上个香。”
“女人都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是什么佛?”
“药师佛,我前妻身体不好。”
沈越仔仔细细还在那儿看,“哦,真漂亮。”
“佛祖估计不爱你这么说他。”梁君秦低笑。
沈越觉得他有敬佛礼,无敬佛心,“我能不能也进三支香?”
梁君秦点点头。
于是沈越过去进了三支香,还在那蒲团上拜了三拜。
梁君秦站在他后面,“你这样见佛就拜,许了愿如果成了没办法回来还愿怎么办?”
他跪在蒲团上,梁君秦的影子笼罩着他。沈越脸上十分窘迫,才想起来自己随随便便跑到了一个男人家里,终于有点紧张,腹诽道,佛祖先饶我这一回,下次不敢了。
当天晚上沈越睡在客房,一夜平安。那段时间梁君秦喜欢带他出去玩,给他买点小礼物,陪他看画展听音乐会吃饭。最后一次他去梁家旧邸,屋子已经全然空了,剩下稀稀拉拉几件大家具和佛龛。那也是沈越看到过的梁君秦最后一次上香,佛龛的猩色照着人的脸显得格外寂灭。沈越跟着他上香,梁君秦靠着门边抽着烟不让他上,说,“几支香你还真想入佛法眼了?我供了他这么久,一样离婚。你上你的香,他镇他的宅,才懒得理你。”
沈越迷茫。梁君秦仰着头吐着眼圈,“诚心则灵,那还得是入了他老人家法眼之后,没入之前,就各凭本事吧。”
不久梁君秦接他去淞景园的新居参观,一并庆祝乔迁,他被劝着喝了一小杯酒。当天晚上,他上了梁君秦的床。梁君秦很温柔。沈越在半夜醒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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