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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结婚的时候又看见何崇韬他爸,隔着几个酒桌和许多人群,他朝我微微颔首示意了下,我便也点了点头。
时间走的倒也快,这么几年时间说过去就过去了。
我恋爱的话说实话确实也没少谈,最长的那个某个过年的时候差点就带回家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毕业的学生让我去参加同学聚会,这件事情我本质上是拒绝的,但是被学校老师一天几个电话唠叨着去嘛去嘛,去看下又没什么的,吵的烦了,看了下地址离自己住的地方也不远,想着当着散步去晃一圈了。
遇见何崇韬的话,觉得是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更别说被他堵在厕所,这么多年过去了,正常情况下人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他还跟个傻子似的。
从厕所出来后,迎着点冬日萧瑟的风裹着衣服往家里赶,走到家附近巷子那里才后知后觉后面好像有人呢跟着,我回头瞥了眼,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个什么鬼感觉。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这人大概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上了两阶台阶站在了家门口,低头从兜里掏钥匙,插进门锁内的时候,感觉好像是听见何崇韬的笑声。
特别轻特别淡,一点一点地钻进了耳朵,勾的人心里倒有些心痒起来了,我有些好奇笑点在哪里,好歹上了年纪忍耐性还是挺好的,把这种好奇心强行压了下来,扭开了钥匙,但是推开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往台阶下瞟了一眼。
偏偏恰好跟何崇韬望向我的视线对上了,我就见他眯眼笑了一下,带着点淡淡地笑意问了声:“家里都是黑的,师娘不在家吗?”
我收回了目光,推开家门走了进去,回身关门地时候又瞥了他一眼,见他往前挪了挪步子,我本以为他是想跟进来或是别的什么,没料见他拉了拉自己的裤子转身直接坐在了我家门口的台阶上。
我轻轻地搭上了门,把这个人完完全全地隔绝在了外面,打开了客厅的灯,很早之前我就换了个暖黄色的灯,还是能够给人平添一些温暖的感觉来的。
就像很多年前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鬼曾跟我隔着一墙之隔绵长的呼吸声。
我在屋里晃荡着忙碌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归结于自己上了年纪心软了,撩了撩窗帘,看见这人仍旧以刚刚的姿势坐在台阶上,他时不时抬头望着天,我顺着他的视线也往外面天上瞟了瞟,月亮在云后面时隐时现的,风刮着几缕薄云慢悠悠地往远方飘着。
我见何崇韬从衣服口袋里掏了掏,竟然掏出包烟来,他从烟盒里摇出根烟,叼进了嘴里,一只手又在兜里摸了半响。
我打开门喊了他一声,在他仰头看我的时候丢了个打火机在他身上,他低头捏在了手中,扬起了另一只抓着烟盒的手朝我举了举,仰起头嘴里叼着根烟就跟我咧牙笑了起来。
我瞟了他一眼,伸手直接拿过了他递过来的烟盒,从里面拿出根烟放进嘴里,见他手里还拿着我丢给他的打火机,没什么接下来的动作,我抬腿轻轻地踹了踹他示意他赶紧点烟,又见他闷出几声轻笑,随后又仰头望了望天,语中还尤带着些莫名其妙地怀念在里面:“感觉坐在老师家门口看月亮经过的次数有很多呢。”
我没说话,干叼根没点着的烟在嘴里让我有些难受,又用腿轻轻踹了他一下,示意道:“打火机不用给我。”
他顿了一下,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拿起攥在手中的打火机低头给我点起火了,我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吸了两口烟。
他收回手的时候才发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好像已经跟我差不多高,身形也挺拔了不少。
他把含在嘴里的烟直接给丢了,打火机塞进了自己口袋,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下:“哎老师一直都是这样,嘴硬心软。”他边说着边又坐回了台阶上,我深吸了口烟,对于他这样的形容词表示万分恶寒。听见他的声音从下面幽幽传来,“老师哥哥好像说老师后来有经常来医院偷偷看我嘛?”
我靠在一旁的台子上,没有搭腔。抬头望见月亮静静地挂在天上,十几年如一日啊,永远都是同一个月亮。
听见何崇韬轻声说:“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他笑了下,“而老师又是个胆小鬼。”
我皱了下眉头,十分不满意这样的形容词。
听见何崇韬继续幽幽道:“反正你就是个胆小鬼,袁东霖。”他说,“你什么都不敢信,你甚至不敢去试一下。”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眼睛在月光下像是散发着盈盈的光亮,他笑,“还有你的那个年龄的算法,实在是太占我便宜了袁东霖!”他笑,“比我大八岁,凭什么就硬生生地比我大了十岁整。”
我瞟了他一眼,吸了口烟。
见何崇韬收回目光,撑着脑袋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现在快三十岁了,袁东霖。”他说,“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我掐熄了烟,想着要说点什么又实在说不出点什么来,上了年纪脸皮倒是越来越薄起来了,我从他烟盒里又掏了根烟,从兜里掏了掏才记起打火机在他那里,忍了会儿,还是决定继续含在嘴里好了。
见何崇韬突然像是兴致高昂了起来,说话底气都足了些,张嘴开始吐槽道:“哎好烦哦,我爸给我找了个小妈。”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尴尬的愤愤,“是个男的就算了,年龄都比我要小些。”他停了一会儿,给他爸扣个帽子,“老牛吃嫩草,啧啧。”
我沉默了会儿,努力向他表达:“你爸看着比我哥大不了几岁吧?”
何崇韬笑了下:“是嘛,哎我爸从小就是个流氓了,十几岁的时候就生了我。”
我笑了下,听见他说:“没爸没妈就这么长大的。”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是在试图跟我撒娇,“我好可怜呐,老师。”
我嗤笑了声,没有搭腔。
他斜过眼睛又看了我一眼,转回头去的时候又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叫了声我的名字:“袁东霖。”
我应了声,听见他又叫了声:“袁老师。”他说,“老师。”
我没说话,许久之后我听见他轻下去的声音:“老师,你还会哭么?”
我把那根迟迟未燃的烟头卷进了手心里,笑了声:“成年男人不会哭了。”
听见他跟着嗤嗤笑了两声,慢慢地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里,他的声音闷了出来,我恍惚间觉得他还带着那个十几岁孩子的茫然和伤心,自言自语般地说着:“不对啊。”他说,“我快三十岁了老师。”那声音一点一点地碾进了耳朵里,我从十几岁到快三十岁,所有想记住和不想记住的岁月被月光撕扯开,那里蹲着一个我自己从来不愿意承认的自己,他也像这个快三十岁的少年一样,埋首在膝盖处,在为爱情流泪。
我听见这两个声音交叠起来,轻声在对我说着:“我现在也成年了。”他说,“但是我现在还是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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