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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娘抱着软枕听得直发怔,“这样也可以?”说着探了个头出去仰头望天,见天朗气清,不觉放心,“是定的哪家的姻亲呀?能和陆家定姻亲的可都是些显贵…他们也认这么个说…”
“是我太爷爷辈的事儿了,那时候陆家还在建康城呢。”长亭笑起来,“当初定的是皇家的公主。太爷爷那辈儿不喜欢这桩亲事。便借这事儿禀了圣人,正恰好钦天监也算出两个人八字吉凶不卜,故而符家再想嫁女。也只好作罢。后来我去后院看那株可怜的老槐树时听老妪说起,原来那道雷压根就没把这枝桠劈端,是有人拿斧子劈断后再拿火油烧了烧装的相罢。”
所以说到底也是陆家不想要这桩亲事,但是又不好直接回绝圣人罢了。
胡玉娘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你与蒙拓的庚帖可要平平安安的啊。千万甭被雷劈,被水淹,被火烧,被人撕…”
在胡玉娘说出庚帖的三十六种死法之前。长亭突然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嗯…
这个重要的决定就是——她决定夜来去看看庚帖。
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如今天下正乱,不乐意看见陆石两家结亲的人多得是。倒不是说烧了庚帖就能阻止陆石两家结盟,行走在刀刃上的那起子政客枭雄没这么单纯。可长亭却觉着不放心。她与蒙拓走到这步不容易,亦步亦趋的,万一这桩亲事毁在了两张纸上,她可上哪儿哭去哟…
一切为了嫁人!
夜深人静,长亭小心翼翼地踩在昏黄光影里,长廊深巷,砖瓦青瓷被摇曳的光一映照像是一下子就活了过来,鬼哭狼嚎地伸出爪子来,好似这一切的食物都在陆家漫长而幽静的百年间长成了精怪,气氛有些瘆人,长亭呼了两声打足气。
一切为了嫁人,一切为了嫁人!
街巷长廊,玉娘打着灯笼走在前头,祠堂在光德堂最深的地方,一路过来,值夜的仆妇忙屈膝问安,玉娘大手一挥,把披着外衫的长亭一把扯出来,为虎作伥道,“大姑娘做了噩梦,来祠堂跟先祖们上香尽孝安安心。”
阿弥陀佛,先祖们,您大人大量别劈下道雷,没把槐树劈叉,先把我这不肖子孙给劈死了——长亭心里默默致歉。
仆妇们连声赞扬,“大姑娘好孝心”、“大姑娘真有心”、“女郎不愧是陆家嫡长女”…在一片赞誉声中,长亭绯红一张脸踏进了宗祠小苑,庚帖放置在最里间,长亭燃了三炷香敬了父母先贤便绕着宗祠走了半圈既当作静心又当作尽心。陆家宗祠外为闹中取静栽种了一大片竹林,长亭眼睛尖,提了灯笼凑近竹笼里看,“啧”一声,轻唤,“蒙拓!别装相了!快转过身来!”
竹间的背影一耸再一转,蒙拓颇有些无奈,“你怎么三更半夜来这里了?”
长亭顿时瞪了眼,灯笼朝上一抬,瞅着蒙拓眼睛,“你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我来给陆公上炷香…”
蒙拓绝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婚事在即心里有点慌,而陆绰的灵堂撤了,他静心都找不着好去处了,思前想后决定铤而走险来祠堂拜会拜会老岳山,顺便守着庚帖不让有心人有机可趁…
蒙拓语声滞了滞,轻抬下颌,“快回去,哪有小姑娘家家的夜半三更不回家睡觉反而四下乱晃荡?如今世道不太平,你甭不以为然,在邕州压根就不许未出阁的女子夜里出来独身晃悠…”
长亭咧嘴笑起来,“我将要出阁啦!”
蒙拓话被一堵,颇有些手足无措,“可…可终究还没出阁呀!你怎么一人出来?满秀?白春呢?”蒙拓仰头高望,宗祠的墙分明葺得极高,这厮却四下望得极为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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