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才敢让周通令派遣人马啊!”
长亭埋着头神情极为认真,说着说着眼眶便红透了。
岳老三瞪大一双铜铃眼,紧跟着神情便转为狂喜,“你与阿宁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见月明了吗?
并没有。
长亭并未曾如释重负——只因那人带的一句话。
“陆大郎君重负重伤昏迷不醒,至小人启程带信之日,人都没有清醒过来。”
第九十八章三探(中)
“啪啪啪——”
驿馆前正噼里啪啦地放着鞭炮。
鞭炮高高悬在檐角下,被火舌一吻,便从尾到头地飞腾乱跳起来,包住火硝绛紫色的纸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处飞溅的碎纸屑,溅在旧瓦高墙上,也溅在了小姑娘的裙摆脚下。
“呀!我的新鞋子!”
小长宁埋头一声轻喝,赶忙转身,翘起小拇指提起裙裾,藏到长亭身后去,裙裾朝上一拎正好露出了一双素绢轻靛色的小绣鞋,身在重孝期间,不得穿红着绿,长亭只好给幼妹照猫儿的眼睛、胡子绣了两笔,寥寥几笔不算逾越规矩,反倒让小姑娘显得稚嫩可爱。
长亭笑起来,手背在身后揽了揽幼妹,“热闹吧?快出来瞅鞭炮!一年可就这么一回!”
长宁揪着衣角,坚决摇头。
鞭炮燃起烟来,贴着青砖地往外蔓,胡玉娘凑近了逗趣儿,却被烟呛得直咳嗽。这人咳嗽着都不老实,手里头拽了只没燃的小炮仗追着岳番跑,边跑边扯开嗓门嚷,“你丫还是不是男人啦!让你点炮仗都不敢!明个儿我去城里头也给你置办份儿香膏发油去!岳小娘子!”
胡玉娘在后头追,岳番嘴里头吊了根枯木叶梗绕着墙根跑,舌头把叶梗往嘴角一顶,绕在墙根跑,边跑边回头看胡玉娘,嬉皮笑脸,“那可行!人家要桂花油香气的哟,别的味道人家闻不惯——”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直冲冲地向天上一蹦,手到背后忙手忙脚地抓,“哎哟!阿玉!你把啥扔到我衣裳里了!妈的!别是炮仗啊!老子最怕炮仗了!”
胡玉娘最讨厌岳番娘里娘气,手一甩,站在墙根下叉腰哈哈大笑。
长亭搂着幼妹隔得远远的,也咧嘴跟着笑起来。
这两活宝!
这倒还没到新年伊始,只是北地的习俗是腊月三十大早放鞭炮,贴窗花。也算入乡随俗。三九的天冻得死老狗,胡玉娘却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粒,边笑边小跑到长亭身边来。笑得眼睛都瞅不见了,“你说你!咋还把我们小阿宁拘在这儿啊!走走走,在雪地里跑两圈,就当撒欢儿!”
又不是小犬...
还撒欢儿...
小长宁嘴一瘪,提了提裙摆,翘起脚尖得瑟地把绣鞋露出来,“阿姐给做的新鞋,怕弄脏了呢!”
胡玉娘怔愣,怔愣之后就笑起来,一手撑在长亭肩膀上。一手也跟着提曲裾摆,露出一只还露了线、针脚也糙的秋杏色绣鞋,下颌一抬,得得瑟瑟地顶长宁的针,“谁稀罕!我这鞋也是阿娇给做的好吧!”
长宁嘴瘪得不能再瘪了。
一个左边一个右边都贴在长亭身边。
长亭哈哈笑起来。“把裙摆给我放下!”
说实在话,她绣工实在不算好,做这几双鞋熬油点灯地整整纳了五、六天,这几天手上扎的针加起来比以往十几年扎的都还要多。可去旧迎新,到底大事。虽客居他乡,长亭却仍旧不愿意委屈了阿宁和玉娘,玉娘生性豁达倒随时随地都活得欢喜极了。可小长宁和软心细,和软之人多半优柔寡断,心细之人泰半多思敏感。
往前王家阿姐父母双亡,养在祖母膝下,就养成了一副谨小慎微、拘束多疑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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