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晋又笑:“不能怪我,他们喜欢,觉得新奇,我如何推脱?好奇之心罢了,人之常情。”
沈孟枝眼睫颤了颤,心中一时万般滋味掺杂,涩到了心底。
他竭力维系着面容的镇定,本想转身就走,双脚却好像定在了原地。深吸一口气,神思恍惚地问:“如果因这份好奇,造成了不可逆的后果,又该如何?”
他曾为满足那可笑的一己私欲,破了父亲的规定,最终连累他人性命,受三鞭,褫名姓。自此以后,他便封心锁欲,橛守成规,成了旁人眼中无情无欲之人。
只是夜深梦回,往往心下怅然,茫然若失。
……我该如何?
闻言,楚晋支颊,颇为认真地瞧了他一眼。
“七情无辜,六欲无罪。”
他声音难得轻缓,笑意深深,这次却不含任何意味,“人之情欲,都是自然所生。情欲所致的行为,才是一切的因果。”
“倘若真如你所言,那该罚的不是好奇之心,而是之后的所作所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沈孟枝怔怔看他,久未成言。
真是奇怪,明明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道心结,怎么只消一人的三言两语,就轻易解了他积年迷惘。
楚晋眉梢一挑,好笑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沈孟枝回过神来,偏过头去。
他心跳如擂,幡然醒悟之后的释然与疲累齐齐涌了上来,一时之间,思绪如麻,再难平静。
半晌,又忍不住问:“所以你觉得,我没罚错?”
楚晋难得的耐心,清晰明了地答道:“自然没错。”
“齐兄几人心生好奇,本来没错。然而好奇之后,冒着诫规偷偷养鸟,便是有错。你罚他们,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他笑意吟吟,声音明明可谓低沉,落到沈孟枝耳中,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枕,你心中明明有一套评定对错的准则,怎么如今却动摇了?”
沈孟枝对上他的眼睛,指尖一颤,惶然移开视线。
楚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他此番心神不定,如冰山化开一角、完璧有了瑕疵,煞是难得,正想戏言几句,却听沈孟枝低声道:“你既然如此清楚是非道理,为何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诫规?”
楚晋一时不察,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
他僵了一秒,随即暧昧笑道:“我说是为了引你注意,你信么?”
沈孟枝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信还是不信。
他沉默片刻,丢下一句:“我走了。”
楚晋目送他离开,懒洋洋道:“走人就是不信……唉。”
他走到鸟笼前,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随手捻了几粒谷子,放进笼中,心不在焉地逗着鸟:“让我看看,齐钰他们都教你了些什么?”
那蓝头鹦鹉歪头看着他,忽然扑扇起翅膀,大喊起来,停都停不下来:“目无法纪!浮浪不经!目无法纪!浮浪不经!”
楚晋:“……?”
他出手如电,箍住了鹦鹉那叫个没完的尖尖鸟喙,又是好笑又是叹气般:“真是的……”
一不留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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