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打断他:“本座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况且,他们侮你名声,你又何必为他们说话?”
谢衣苦笑:“师尊……君子不以怨报怨,小事而已,弟子又不曾受什么损害。”
“小事?”沈夜嗤笑,笑他的天真,“谢衣,你天性仁慈,原是好事。但是你太过妇人之仁,须知法不容情,很多时候,不守规矩,看情面做出定夺,只会纵容下去,使其无所畏惧,造成更大的苦果。这个道理,还是你教会本座的。”
谢衣默然,他知道沈夜永远都无法忘记他当初的背叛。
沈夜不再理会他,对狱吏说到:“把他们带下去,按律令处罚。职位空缺,立即找人补上,不可耽搁正事。”
“属下遵命。”狱吏将黑白无常架起,带走执行命令了。
谢衣看沈夜浑身包裹在阴沉的愤怒中,忍不住上前几步:“师尊……”
沈夜却打断他的话:“本座并非迁怒,你不必自责。谢衣,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善良宽厚,心性固执,兼之天资聪颖,为可造之材。故而本座对你寄予厚望,心里想着,你能不为一己私欲,担忧族人,即使与本座心中期望相差不少,仍可担当大任。后来你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谢衣,本座当时真是被你气得厉害,想要让你知道,只有强大地活着,才能掌控自己,改变现状。然而……世事难料。”
谢衣苦笑,有些低落:“师尊,你恨我?”
“恨?不,本座从未恨你。”沈夜道,“还记得本座在捐毒问你的话么?有何分辨,是否后悔,曾否顾虑为师?这百余年来,为师无数次想要问你……但是现在,本座也想明白了。你的路未必不好,只是……太过漫长与无望。流月城遥居北疆上空,被诸神所弃,城民孤苦一生,若是像你那样,慢慢寻找适合族人居住的地点,或许终有一日可以找到。可是……要多久呢?天下之大,本座让人找了那么多年,一无所获。那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又如何面对日益绝望的城民呢?”
谢衣静静地听着,这是沈夜第一次对他剖白心迹。
“为师曾经对我的父亲恨之入骨,然而百年后,本座亦变成如他一般,甚至比他还心狠手辣的人。”说到这里,沈夜有些嘲笑地扯了扯嘴角,继续说,“本座也曾审视自己,牺牲那么多人,付出那么多心血,值得吗?最初那些想要保护的人,全都离我而去,因我而死,甚至……被我亲手斩杀。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沈夜回头看他,目光灼灼:“事到如今,是非对错已不再重要。流月城已经消失了,而本座……亦永堕幽冥。生前无声名,死后无挂累。大约是……上天对我沈夜的一点垂怜。”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是对古剑2里什么都不跟说什么都不肯解释的大祭司怨念太深了!所以让他对谢衣说一说心里话吧!然后……好吧,虽然是我自己写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欢最后那几句话!特别喜欢!
☆、14人间
谢衣看着沈夜,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流月城的男子。他从前一直觉得,沈夜太强大,又太冷酷,直到很久很久后的现在,他才明白:流月城中,最可怜的那个人,是沈夜;最寂寞的那个人,也是沈夜;最温柔的那个人,还是沈夜。
沈夜的温柔,在于他的不说。他心中有多少苦,多少恨,多少不甘,多少怀疑,多少不安,他从来不说。呈现在人前的,永远是那个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大祭司,流月城所有人的人都相信,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这个人是整个流月城的支柱,他甚至……连喘息和疲倦都不能表现出来。
就连初七……陪在他身边的一百年里,也从未见过他疲倦失神,惊慌失措的样子。
从来没有。
一个人,到底要把自己逼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如此地……放弃一切,放弃自己?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夜都想赶他走了,谢衣才缓缓开口:“师尊,陪弟子去人间走走吧。”
沈夜驻足:“人间?”
谢衣点头:“是啊,你我二人现在魂魄都齐全,跟转轮王打声招呼,应当可以去人界走走,弟子还能用偃术维持实体。师尊一直忙于公务,少有时间出去游玩,这次就当给自己放个假,看看那河流山水,人生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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