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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十年一别,却终究余情难断,彼此对视,胸中却如风起浪涌,无法平静。旁人瞧在眼里,都觉讶异。风怜看着二人,心中更没的掠过一丝茫然。默然许久,忽听梁萧道:“这些年,你可还好?”柳莺莺转过头,淡然道:“梁萧,你没伤彩凤儿,我很是承你的情。”
风怜瞥了梁萧一眼,心道:“原来你叫梁萧,西昆仑这个名字是骗人的么?”不知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浓浓的酸意:“为何这个女子知道西昆仑的真名?西昆仑却从没与我说过……”
梁萧叹了口气,又道:“莺莺……”柳莺莺不待他多说,马鞭一振,冷冷道:“你若是明白人,就不要拖泥带水。相见不如不见,多见不如少见,萍水相逢,就此别过……”说到这里,嗓音忽变嘶哑,突然纵马扬鞭,率众飞驰而去。
梁萧望着柳莺莺的背影,一时也不知是否追上,忽听火流星发出一声长嘶,撒蹄向柳莺莺去处狂奔而去,风怜慌忙搂住马颈,翻身跨上,急道:“阿忽伦尔,你上哪儿去?”火流星只顾埋头狂奔,激得逆风怒啸,割在风怜脸上,好不疼痛。梁萧甚是惊讶,忙展轻功追赶。
须臾间,火流星赶上柳莺莺一行,彩凤正是有气无处发,瞧得风怜赶来,喝道:“你来做什么?”抓过一支长矛,兜头便刺,风怜大惊,却又勒马不住,只得奋起右臂,挡住头脸。忽然间,她眼角灰影一闪,梁萧抢到,转手一拨,彩凤虎口流血,长矛跳起数丈,梁萧喝道:“好婆娘,恁地歹毒?”一伸手便将彩凤拽下马来,擎在手里,作势欲掷,彩凤心中骇然,顿时尖叫起来。
柳莺莺见属下受辱,不禁兜转马头,喝道:“梁萧,你作什么?”彩凤原本惊惧,听柳莺莺一喝,顿觉有了依靠,哇的哭出声来。梁萧一呆,叹了口气,又将彩凤放下,柳莺莺瞧着风怜,心中狐疑:“彩凤儿刺这女子,梁萧却怒成这样,他二人却是何干系?”犹疑间,忽觉坐下胭脂马纵了起来,一声长嘶,如裂金石,嘶声未绝,火流星也纵跃而起,扬蹄摆尾,发声应和。
梁萧恍然道:“好家伙,原来这两匹马儿想比个高低!”柳莺莺也明白过来,忖道:“这匹大红马非同寻常,怕是胭脂的敌手。”但她心里有气,勒住胭脂马,冷冷道:“比什么比?她是她,我是我,她的马儿与我的胭脂有什么相干?”梁萧被她一轮抢白,大感无趣,伸手在火流星颈上一按,火流星敌不住他的神功,四肢撑地,再难跃起,但它野性一起,只想与“胭脂”比斗,狂躁间,挣得满嘴白沫。梁萧心中不忍,抚着它的鬃毛叹道:“乖马儿,别生气,人家不肯与你赛跑,咱们何苦拿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柳莺莺见他单凭一臂,便镇住这匹稀世烈驹,甚是骇然,忽听这话,怒气又起,啐道:“梁萧,你嘴里放干净一些。”众人也还过神来,纷纷怒骂。
梁萧话一出口,也觉不雅,面皮微微一热。柳莺莺瞧他尴尬,不知为何,突地忆起少年时候,自己与他浪迹天涯、轻薄斗口的旖旎风光,心头没得泛起一丝甜蜜。痴痴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众人喝骂,说道:“咱们尚有正事,莫与这厮罗唣。”也不瞧梁萧,拍马便走。梁萧一怔,放开手,火流星又蹿上去,傍着胭脂奔跑,不时挨挨撞撞,试图挑衅,风怜使尽气力也驾驭不住。胭脂驯化已久,没有柳莺莺号令,不敢妄动,唯有竭力闪避。其他人瞧得气愤,又骂将起来,只碍着梁萧武功,不敢动手教训。
柳莺莺被火流星扰得心中烦乱,大声道:“梁萧,马儿你自己管好些。”梁萧冷笑一声,道:“你是你,我是我,我的马儿与你有什么相干?”柳莺莺一呆,颤声道:“说得好,你与我原本都没什么相干。”梁萧赌一时之气,话才出口,便已大悔,听她嗓音有异,微感歉疚,叹道:“莺莺,我……”柳莺莺不待他说完,拍马便走。火流星撒开四蹄,紧迫不舍。彩凤与其他人密议道:“大伙儿催马,把这个大胡子抛到爪哇国去。”纷纷打马狂奔,行了一程,回头一瞧,却见梁萧仍在一丈之外,不禁纷纷咋舌:“这厮到底是人还是鬼,脚程这么了得?”
又奔一程,柳莺莺缓下马来,她虽不言语,但同来的却都是“十二禽”中的女流:彩凤、青鸾、黄鹂、云雀,一个个气量狭窄、口齿伶俐,以彩凤为首,少不得冷言冷语讥刺梁萧,一会儿讥他胡子太多,一会儿又嘲他脸上留有刀疤。梁萧泰然处之,风怜却听不过去,开口与她们争辩,但对方人多口利,风怜使尽解数也分辩不过,气得眼里泪花儿直转,举目望去,却见柳莺莺低头前行,柳条遮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午后,众人下马用饭,彩凤等人燃起篝火,烹煮饭食。风怜也取了肉脯,用小刀切碎,裹在面饼里,递给梁萧。梁萧接过,嚼了一口,抬眼一瞧柳莺莺,忽见两道森冷目光透过柳条,射了过来。梁萧心道:“我对她不住,她心中恨我,也是应该。”想着叹了口气,正要埋头吃饼,忽听脚步声响,举目一看,却见柳莺莺径直走来,梁萧见她眼神冰冷,不由起身道:“莺莺……”
柳莺莺一言不发,伸手从背上取下一个锦囊,抽出一张早已枯败的柳笠,双手一搓,柳笠化为齑粉,四散飞扬,梁萧口唇翕动,但终究没说出话来。柳莺莺掉头走回,盘膝坐下,梁萧盯了地上粉末半晌,颓然坐倒,转眼望向风怜,却见她朱唇未启,似欲说话,终又咽了回去。
梁萧心烦意乱,抬头望天,忽见东北方飞来十多只鸟雀。他通晓兵法,精擅风角鸟占之术,瞧这鸟雀来得惊乱,心念一动,说道:“东北方有杀气!”柳莺莺哼了一声,彩凤却冷笑道:“你当自己是神仙吗?鬼才信你!”话音方落,便听得东北方升起两起尖利的铁哨声,同时间,一支火箭蹿上天空,噼啪一声,散成橘黄火光。柳莺莺猛地站来,叫道:“黑鹰求援!”当先跃上马背,向火箭起处疾驰而去,衣袂飘飘,仿佛飞动着一朵绿云。众人均是瞧了梁萧一眼,神色惊疑,继而纷纷上马,追随柳莺莺去了。
梁萧正要迈步,忽听风怜道:“西昆仑,你去哪儿?”梁萧道:“她们遭逢大敌,我怎能不加援手?”风怜略一默然,低声道:“她……她是你情人么?”梁萧略一默然,道:“过去曾是。”但觉身后悄无声息,回头望去,只见风怜两眼迷离,脸上泪痕斑斑,梁萧心神一黯,欲要安慰她几句,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忽见风怜脸色发白,后退一步,捂着脸跳上马背,催赶火流星,一路向着西奔去。梁萧望着她背影,心念数转,终于叹了口气,施展轻功,向东北方赶去。
不一时,便见柳莺莺等人背影,梁萧随众登上一座浅丘。举目望去,只见前方原野之上,灰黄间杂,狼头耸动,其势不下千头,狼嚎声此起彼伏,惊心动魄。狼阵中围了四十来人,众人坐骑多被咬伤,纷纷舍马步战,其中一名黑衣汉子手持一对鹰嘴刀,刀光一闪,便有狼头滚落。梁萧心道:“此人骁勇,当是所说的黑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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