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西岳看了眼蒋东升,知道他爸估计是近乡情更怯,一句话也开不出口。
他脸色有点变扭,他递过去一张纸给她看,目光灼灼:“怕你不信,所以还是做了个鉴定。”他顿了下,“警察问过阮舒了,你就是我爸妈的女儿。我妹。”
阮恬微微张大了嘴巴。
她看了看蒋东升。
再看了眼蒋西岳。
我们在经历痛不欲生的恐惧和痛苦之后,终将迎来这一刻行云流水的时光。
然而如此行云流水的时光,可当人对于失去太久的东西,再重新获得的时候,大约是震惊大于喜悦,哪怕是事实真相摆在面前,还是难以缓冲过来。
于阮恬是这样,于蒋父子两更是。
蒋东升低着头,双眼通红,也不知是什么哭过,他沉默着,任由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阮恬盖的被子上。
阮恬觉得这一刻她应该喊他一声爸,或者安慰他说不哭,或者……
但她并没有。
阮恬出乎她意料的冷静,她仰着脸,眼眶红红的,眸子里水光满腻,“我见过你,七岁半的时候。在葬礼上。”
蒋东升狠狠点头。
点头的力道里带着某种后悔与痛苦。
“她喊你哥,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的舅舅。跟她最苦的日子的时候,我曾经还想,我有一个舅舅,我可不可以去跟我舅舅求救。”
蒋东升的眼泪又热又烫,阮恬感觉到了。
因为他的眼泪从被子里一直渗进了她的手心。
她侧着脸,泪水承不住地心引力,猛地从眼角划出,阮恬看向蒋西岳,“我还见过你,那时你是表哥,好多人都围着你,在安慰你。我要是上前也去安慰你,仔细看看你什么样子,说不定我们这回再见面的时候,我就能认出你。”
蒋西岳的脸色也泛着红,但他没哭。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时年纪小,他是蒋东升疼到骨子里的蒋家小少爷,她是被母亲忽视不见的小女孩,她胆子小不敢上前去找他去安慰他,他们连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连问候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分开了。
如果当时胆子大一点……
不,没有如果。
阮恬的泪止不住了,跟决了堤似的,一股一股往外冒。
她看着蒋东升:“爸——”
当时风很好。
一声爸出来,所有一切尴尬与痛苦都仿佛散进了风里。再接着,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血浓于水,原来是真的。
后来他们三人再想起,印象最深刻不是相认那一刻的热泪盈眶。
反而是那时候的那一阵阵风。
所有东西都在风里,爱恨情仇,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该错过的不该错过的,该原谅的不该原谅的,都被封存在了风里。
有护士来替阮恬拔了吊针,嘱咐她吃药,后推开了。
三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很多。主要是蒋东升一直在讲,蒋西岳在旁边听偶尔补充,而阮恬则是在重新接收一个真正属于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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