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年指着我,在平民之间,我觉得不自在。
“只是故人的妹妹。”赵静之笑着说。
一个胖胖的少女瞟了我好几眼:“好大的气派啊。我还以为是官家大小姐呢。”
大家笑起来,把我们带进了帐子。帐子里放着一行行竹子板凳。油灯燃烧着,数百人都翘首以待。少年对我们说:“随意吧。赵先生是老朋友了。我准备去了。”
一会儿,锣鼓敲起。有个童声说:“开戏喽!”
幕布拉开,原来是提线木偶戏。我问旁边坐着一个老婆婆:“今天什么戏码?”
老婆婆张开没牙的嘴,乐呵呵的:“玉镜台。”
玉镜台是出喜剧。说的是大将温峤骗娶表妹为续弦的故事。幕帘后面艺人操作,数百人的眼睛也跟随着精灵的木偶而动。我很快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到后来,竟然忘记了赵静之和其他人,只是看着栩栩如生的偶人。灯光的朦胧,正好赋予木偶以生气,偶人的喜怒哀乐,举手投足,滑稽而不呆板。等到木偶中新娘自己取下红盖头,对着表兄大笑说:“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老家伙!”我也跟着大家哄堂大笑。一侧的老婆婆笑弯了腰,半个身子都倚到我身上来。她用蒲扇拍着我的大腿,问我:“是不是好笑死了?”我只好对着赵静之无可奈何的眨眼,他也笑了,凑近我说:“难得糊涂嘛。浮华世界的真谛,就由此种糊涂而来。”
众人拍手叫好。帐篷里一下子变得黑暗。嘈杂中,赵静之对我说:“他们是有意的。每次演这出戏,都玩这手。”
果然有个声音说:“你是要美少年,还是要老家伙?”
灯笼忽然在后排亮起来,一圈灯光中,众人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这少年本也坐着观戏。给这灯一照,显然很吃惊。腾的战立起来。他的容貌美的罕见,真可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本来的喧哗声都隐没下来。我更是倒吸了口气。
赵静之说:“美少年,都是他们事先在观众里挑好的。今天这个,这般容貌,恐怕也不是平常人。”我没有搭话。因为这个少年,就是——周远薰。奇怪?他怎么也在这里。我这么想,觉得远薰好像在看我的方向。
只听操纵新娘木偶的女艺人说:“美哉,少年!但是,我还是喜欢你这个老家伙。”
大家闻言,哈哈大笑,帐篷又恢复了刚才的亮度。不少人还想回头去瞧一瞧美少年,远薰的位置却已经空了。
我正心内忐忑。外面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一群衙役凶神恶煞的闯进来。众人不知所以,只听得衙役头儿说:“马上把所有的戏子给我抓起来。”
幕帘后面,我刚才所见的老人走出来:“官差,这是为何?”
那衙役反手抽了他一记耳光:“狗娘养的,你这戏子不要命了?皇上明令,不许用锦绣彩饰。可你的木偶,穿着红裙,带着红盖。早在几天前,就有人到衙门举报了。”
衙役们一哄而上,就要砸毁舞台,我终于站了起来:“慢着,谁敢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时,就看见一群御林军站在入口处。为首的统领手持金牌:“陛下在此,不许造次。”众人连忙双膝跪倒。我脚跟的老婆婆更是吓坏了:“皇上,奴才不是有意冒犯的。皇上绕了奴才吧。”
我把她扶起来,目光与赵静之交集。又看到了御林军里面夹杂的远薰。我缓缓的说:“不知者无罪。从今天起,禁令取消。万民之乐,才有君主之喜。从朕开始,以后任何国丧,都不影响戏园演出。”
我又对那班衙役说:“吃着官服的饭,你们就都是官府人。不要满口戏子,轻辱他人。也不该借着公事,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衙役们磕头如捣蒜,个个汗流浃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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