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屏山后,指使小黄门去把他喊来说话,他提着袍子,神采奕奕的蹿来:“公主,有何吩咐。”
我憋着笑看他一身不伦不类,鬓角插着御赐的大红牡丹,麦色的肌肤趁着一对奕奕的眼,愈发的浓墨重彩起来。
“呐,我上回吩咐你的事你办妥了没有。”
他挠挠头,哎呦一声拍着大腿:“对不住公主,臣把这事给忘了。”
“忘了?有好几本都是下篇,等了许久的,你就忘了打发我。”我拧着眉,掐着他的胳膊,“乌邪椮,你气死我了。”
“我的公主啊,臣最近实在是忙啊,臣有苦衷的。”他丧着一张脸哭诉:“今年北宛前前后后来了几拨使臣,本来都是该住在驿馆的,谁知今年各国都遣了许多使臣来朝贺,驿馆住不下了,那帮子穷馊鬼不舍得去住客栈,都奔我府里来了。”
长沟流月去无声
他甚是可怜的抹抹眼角:“那泱泱百来号臭脚汗,吃光了我府里的余粮,拆了我的花园当射场,烤了我重金买的鸟儿,横七竖八睡地上让我插脚都难行....里里外外照顾了月余,弄的我是殚精竭虑一穷二白头昏脑胀,哪里想的起来给公主买话本子。”
我的脸绷不住裂开一阵大笑:“你个狐狸也有今日,想当年,我好心邀你来我宫里玩,是不是吃光了我藏的蜜饯,烤了我心爱的莺哥儿,把我的园子弄得一片狼藉的?可算是报应来了,可喜可贺啊。”
我双手合十含泪对天,天爷,你总算听到了我十几年前的心声。
乌邪椮讪讪一笑,摩擦着手:“下回,下回臣一定给公主带。”
我抓着他的领子低声道:“上元节,父皇会在大庆典与民同乐共赏烟火,我有一个半时辰空闲,你把我弄出宫去,我就饶了你。”
“又来.....”他垂头丧气,“上回贵妃娘娘知道我偷偷把你带出去玩,差点没扒了我的皮。”
“你可以选择说不。”我洋洋得意的瞥着他:“或者,我也可以找个百来号人,再去你府里住一阵子。”
乌邪椮叹气,黑中泛蓝的眼无奈的瞅着我:“你就吃定我吧,贵妃心里指不定怎么磨牙要弄死我。”
我甩给他一个白眼:“晡时三刻出门,入定前一定要把我送回来。”
如意照例是没有空闲的,母妃又兴质缺缺懒得游乐,我早早妆扮好了,只捡那素净不起眼的衣裳换上,乌邪椮早已等在星河苑外,见我出来,解下身上厚重的裘袍:“捧着。”
从小到大,他就仗着这种时候欺压我。
我举着裘袍一路碎步跟着他穿过重重宫门,上了马车,一路朝宫门奔去。
乌邪椮不敢带我跑远,只沿着御街缓缓而行,拧着眉头对我道:“你就跟那马厩里的小马驹似得,不时常拉出去溜一圈浑身难受是不是。”
御街两侧沿廊彩楼乐棚无数,灯烛数万盏,奇能异数,歌舞百戏,乐声嘈杂十余里,相扑傀儡戏,猴耍狮子舞,异常热闹。
百丈花灯蜿蜒如龙,十里锦绣辉煌,游人如织挤得水泄不通,乌邪椮把马车系在车下:"走,去逛逛。"
一大群男人围着圈射覆呼卢,山羊胡酸溜溜老者卖卦卖书,披着异邦服饰的虬结大汉买九钻回春丸,巧笑嫣然女郎卖花卖酒,我和乌邪椮穿梭在人群中,甚是惬意。
一路游乐至御街北段,堂皇高耸的樊楼花头画竿,醉仙锦旆。各色彩灯上下相照,灯烛荧煌,主廊檐面里无数艳妆少女挥着手绢笑嘻嘻招徕行客,宛若神仙洞府瑶池仙境,我作势要往里行去,乌邪椮扯住我:”里头全是朝中权贵皇家贵胄的晏饮之所,少不得有认识公主的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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