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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愈端着药碗,嘴角苦笑:“自从我娘过世,再没一人如此待我,为我煎药,您还是第一个。”长眸凝望,却似看尽苍山碧水般,凸显了从未见过的茫然:“只道是不愿多想,却不得不想。您是否也与我这般,苦涩的何止只有嘴里尝到的滋味?”
“有些话,不必轻易出口。世道如此,也无非是你我的命罢了,只是人尚且活着,活着便是希望。”
方愈表情呆滞,是从未见过的落寞,仿佛这一刻,他已经不再是他:“我真的与夫人留着同样的血液吗?是否流淌这样血液的人,下场都注定了会如此不堪?”
我展目,轻语:“于你,应该离开,而不是留在这里。”
“那您呢?难道真的要等将军凯旋,亲眼见他迎娶无双郡主?”方愈追问,气息略急。
我失笑:“方愈,你与我是亲人,可我们路不同。”顿了顿,再道:“药汤凉了,快喝了吧。”
我起身,听见身后轻唤一声:“重……”另一个字并没发出音来,方愈便住口,我扭头,他微微垂首,阴影下看不清楚表情,亦没有再听到声音。
饭还未熟,前面便来了人,待他到走进篝火,我才看清楚来人,是孔裔。
“将军差我来唤您过去一趟。”
我点头,掸了掸衣襟,起身跟着他往前面的帐营走去。
进到帐房之中,便见矮几上备了几盘还算精致的餐食,江欲晚一身牙白便衣,正坐在几前,应是在等我。
他伸手拉我,嘴角有笑:“重沄,陪我一起用饭,听说路上少食,这样可不成。”
我朝账房外望了望,他转眼,知道我意思,淡语:“外面有孔裔把着,别人不会进来,你且放心。”
我方才落座,便听外面有了动静,于是想要起身,江欲晚按住我手臂,摇摇头,外面传来的是孔裔声音,似乎有事求见。
“将军,密函,您且过目。”
江欲晚站在灯光边,展信一览,嘴角弯起的笑愈发浓起来:“她倒是手脚利落,可北越王再宠爱她,也不过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言多必失,若是闹得北越王心有不耐,倒是不好了。不过,这中间的说客,若是说到合适,也的确只有她来的自然而然。”
“将军说的可是无双郡主?”孔裔问道。
“不是她还能有谁。”江欲晚微微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灯影恍惚下,洇出一滩暗色光圈,他嘴角仍有笑意,却是如覆了冰一般的寒:“可人太聪慧了也不好,容易犯自作聪明的毛病,尤其女子,要不得这性子。”
皎白信纸,上面墨字几行,他伸手,将纸边缘靠近烛焰,只是一撩,火舌蹿涌,三并两下将那纸张吞噬殆尽,只余地上一滩余灰,还是暖的。
“她便是如此,犯我大忌。”江欲晚转身,眸光一转,顺着小窗转向窗外,似乎轻声呢喃道:“她的用处还在后面,现下何需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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