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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她回京以后,沈溪石做的她都看在眼里,犹记得那次他被刺杀,笑问她,“阿倾,你会不会救我?”
那时候他的眸子里并无希翼,只是自嘲,和绝望。
顾言倾摇了摇头,想甩掉这些磨人的记忆,干脆披了衣裳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拿出了杜姨今个递给她的避火图,借着月色略翻了一翻,她还是低估了这个时空人的描摹能力,竟是栩栩如生,不由红了脸颊,
有一段两人过于贴合,顾言倾看得不是很清楚,暗暗觉得估摸是个高难动作,正凝神间,忽地觉得外头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忙唤了一声,“荔儿!”
荔儿立即端了烛台进来,看见小娘子披着衣裳坐了起来,笑道:“小娘子,可是外头那只猫吵醒你了,藿儿去赶跑了!”
顾言倾听是只猫,暗暗自嘲自己估摸是婚前焦虑症,笑道:“你也早些睡吧!”
“是,小娘子!”又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顾言倾不知,外厢房的门早已开了半道口子,好一会儿,藿儿走近,轻轻摇头道:“没有抓到,走了!”
荔儿微皱了眉,朝通往内厢的门看了一眼,示意藿儿暂且不要再说。
***
寅时正的时候,顾言倾感觉才模模糊糊地睡着,就被外榻上的荔儿唤醒了,“小娘子,要起床了。”
顾言倾头有些疼,挣扎着爬了起来,藿儿已经端了温水进来伺候她漱洗,这当儿,银九拿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绿色琉璃盒子过来道:“小娘子今个用这个净面,夫人从丹国带回来的,说用了这个一会绞面的时候,不会疼,小娘子试一试。”
荔儿接了过来,递给小娘子看,顾言倾笑道:“姨姨竟是连这层都想到了。”
银九又笑聊了两句,便退出去了,说一会全福夫人李国公夫人过来,也就是丹国李皇后的嫂子,杜姨请她当全福夫人,顾言倾倒不意外,以杜姨和李皇后的交情,也是合该请李家的人的。
这边顾言倾刚刚梳洗好,杜氏便陪着李夫人过来了,团和和的一张脸盘儿,细长眼儿温温柔柔的,身姿丰腴,一看便是极有福气的面相,先是指导着女使们用两根细细的红绳在给言倾绞掉面上的纤小的绒毛,许是先前那净面膏有舒缓毛孔的功效,眼下倒也不甚疼,只是有轻微的麻感。
接着是匀面,杜氏带过来了玉容膏,笑道:“絮儿这把年纪,即便不用这些东西,也是水灵,不过,今日啊,我们上个不一样的妆容。”
顾言倾先前还不知道杜姨说的是什么意思,等到妆镜里脸红得像猴屁股的自己,脑子“嗡”的一下子,赵国一直流行上薄妆,只在两颊薄薄地上一层浅淡的朱粉,透出微红即可,稍微描勾个眉,和这个时代的画一样,讲究□□。
再反观此时妆镜里的自己,眉心上一朵盛开的娇红牡丹花,眉是用颜色比较重的石黛描成了曲长的却月眉,两颊涂了好几层茜红色胭脂,像醉了酒一般,在鬓眉之间又勾画了两条细细的月牙状的斜红,口脂鲜红,顾言倾暗暗庆幸幸好她嘴小,不然这样子可真够吓人的。
杜氏见她似乎很嫌弃自己,笑道:“这就嫌弃了,还早着呢!”
李夫人拿着大红的桃花檀木梳子,开始给顾言倾梳发,“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与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李夫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乎包含了无限的祝福。
厢房里头众人都安静地听着李夫人缓声吟唱,这是每个女孩都会向往的时刻。
李夫人唱完了梳发歌,微微笑着,“现在该由林夫人来了!”
杜氏笑盈盈地接过李夫人手里的檀木梳子,手指纤巧地给言倾梳了一个高髻,又从妆奁里头挑了四五只小牡丹花钗追在高髻上头,两旁又是赤金牡丹花掩鬓,最显眼的是一支双股的凤钗,是贵妃娘娘赏的。
杜姨梳完,顾言倾正准备吁口气,忽听杜姨吩咐一旁的银九道:“将那拿盒珍珠拿来。”
银九依言递了过去,只见铺着丝绒的鸡翅木盒子里,安安静静地摆着一盒子的小珍珠,虽个头宛如小拇指甲盖一半大小,但是胜在个个圆润饱满,隐有淡淡的光泽,顾言倾正疑惑间,便见杜姨将它们一个沾了一旁琉璃瓶子里盛的也不知是鱼鳔,还是动物皮熬制的上胶,再一个个将她们贴在了她的眉心、两靥和斜红上。
“絮儿,这叫玉魇,是不是别开生面?早二十年,我在汴京城见过这般妆容出嫁的小娘子。”
顾言倾还从不曾在脸上贴这般多的小珍珠,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竟也有些陌生的样儿,笑道:“谢谢杜姨。”心里却是酸酸胀胀的。
顾言倾刚刚梳妆好,宴请的客人便陆陆续续地来了好些,女眷都到了后院,有相熟的提议来看新嫁娘,顾言倾的小跨院里头,不一会儿便围满了女眷,看着言倾的妆容,都笑林夫人竟还将这“玉魇”妆记得真切,这是汴京城里前二十年颇为流行的一种妆容,只不过眼下皆是白妆、桃花妆、薄妆之类。
厢房里嘈嘈杂杂的,顾言倾又被这许多人围观着,颇有些不自在,杜氏借机将人带了出去,眼下元帝选妃,众人此次前来,既是看顾杜氏的颜面,也是想打探一下谁家女儿可能入选,毕竟大家都知道,杜氏深受贵妃、太后和太妃们的信任,是以对新嫁娘倒不甚有兴趣,跟着杜氏走了。
只留了甘以芙、杨幼榕、夏元珊等陪着言倾说话。
顾言倾和这三人已经见过了两三回,倒也不算陌生,微微笑道:“劳累妹妹们跑这一趟。”
甘以芙笑道:“顾姐姐大喜,我们自是要来看看新嫁娘的,不然怎么知道顾姐姐今日有多惊艳!”
杨幼榕一双剪水秋眸温温柔柔地看着言倾,缓声道:“幼榕祝顾姐姐和沈枢相百年好合。”她是真心羡慕顾家小娘子可以嫁给汴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的沈枢相,那日沈枢相又亲自跳下湖去救顾小娘子,想来多少是有几分喜欢的。
她们这样的人家,知道嫁的人是什般模样,已然足以庆幸,两情相悦却是百中难取一了。
一旁的夏元珊只淡淡地恭喜了顾言倾一句,便垂眉低眼底待在甘、杨二人身后做背景。顾言倾看出夏元珊在努力降低自我存在感,笑问道:“夏妹妹上次落水后,可大愈了?”
夏元珊眼皮微抬,极轻快地看了一眼杨幼榕,淡笑道:“早已好了,谢谢顾姐姐关心。”
杨幼榕从头至尾都没有注意到夏元珊的话一般,低头卷着两鬓垂下来的青丝,她原先是极喜欢夏元珊一双清明的眼睛,诸事都能理得清,可是自从上次兄长在林府的湖里救了她一命后,夏元珊便常常去杨府上玩,倒偶遇了哥哥三次,娘亲便叮嘱她,说夏元珊看中了自己兄长,让她离夏元珊远些。
她的兄长是要继承杨国公府的,夏元珊的出身到底低了一些,家族仅靠夏侍郎一人在支撑,势单力薄,她不想兄长娶一个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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