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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有两个儿子,且不知指的是哪个?”沈颐明眸一转,“这杯酒贫道该不该陪呢?”
他面皮简直厚到了极致,沈临蹙眉看了看屏风后的女眷,实在不知是否该将旁人屏退。
贺熙朝惯来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还不待他们家掰扯清楚,已将杯中酒饮尽。
沈临想了想,终究还是请女眷们移驾后院,堂前只剩下他四人。
“上次把酒言欢,仿佛还是在广陵。”沈勋悠悠叹息,忽而起身,对着贺熙朝便是一揖,“说起来勋沉迷道法,倒是颇有几件对不住贺相之事。其一,是治家不严,乃至混入刺客,请君恕罪。”
不独贺熙朝吓了一跳,就连沈氏兄弟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老父的意图,沈颐心有所感又心如擂鼓,生平第二次(第一次便是在白露那日的清思殿)发觉平生的辩才无碍全都化为乌有,只能巴巴地望着。
“刺客之事,本就不怪侯爷,而且侯爷先前便已致歉,实在无需……”
沈勋打断他,“其二,是教子无方,让那不肖子做出那等诪张为幻、鲜廉寡耻之事,不仅伤贺相至深,更让我广陵侯府蒙羞。”
说罢,沈勋竟长揖在地,“子债父偿,犬子过错,我侯府愿一力偿还,乞垂贺相宽宥!”
他这一出实在突然,沈临脑袋一懵,耳边又听扑通一声,幼弟已跪了下来,面白如雪地抱住了沈勋的膝盖。
贺熙朝亦是惊惶不安,也跟着躬身恳求:“侯爷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当年之事乃是造化弄人,阿颐亦有苦衷……”
沈临刚被这声“阿颐”恶心得一抖,又听老父颤颤巍巍地提高了声量。
“贺相不必为这孽障开脱,若不是他为天子替身,我立时便能打杀了他!”沈勋许是气急,一脚踢在沈颐心窝上,将他踹出数米。
贺熙朝一惊,也顾不得旁的,赶紧冲过去将他搂在怀里,解了衣襟便要验他伤口。
沈颐疼出虚汗,却仍是挡了他手,贺熙朝先是一愣,随即眼神闪烁地侧过身挡住其余人视线,见胸口只有些发红,并未青黑,才放下心来。
他将沈颐扶回椅上坐好,端肃了面色,一步步走到沈勋面前,这些年为避嫌为避祸刻意隐忍的气势再不隐藏,竟有几分不怒自威,“侯爷不必试我。十年前也好,十年后也罢,阿颐对我虽有算计,但也不乏真心,算起来怕还是真心多一些。他既曾亲口承认对我有情,他如此说,我便如此信。本就谈不上相负,又何谈宽宥?”
“不论旁人如何看,十年间他一如往昔,故而我待他亦将始终如一。请侯爷成全!”
贺熙朝就那样对着沈勋直直地跪了下去,沈颐本就红了眼眶,立时便跪在他身侧,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沈勋,满是恳求,“求父亲成全。”
从头到尾站在一边,没能插上一句话的沈临默然看着,忽而想起那座从云塔,作为兄长,是要弟弟做七层宝塔上贵不可言的囚徒,还是做那个殷殷张望、倚栏而笑的寻常青年?
沈临叹了一声,也跟着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父亲成全。”
沈勋目光定定地看着贺熙朝,神情凛冽,那一瞬间哪里还像是那个糊里糊涂的修道侯爷?
可下一霎,他突然放声大笑,拉起贺熙朝,勾肩搭背地往席上走,“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何苦又是跪又是求的,来来来,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贺熙朝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又被按到了席上,灌了满满一杯酒,被沈勋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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