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叼着烟,乱糟糟的蓝发把眼睛遮了大半,鼻梁挺得令人印象深刻。
烟味飘到安浔这来,不是那种刺鼻劣质的烟味,不呛人,很淡,不难闻。
“挂了。”对方掐掉电话盯了他一眼,隔着头发帘子都能察觉到心情糟糕透顶。
他探出身接过外卖袋子,工字背心领口下隐约露出一小截纹身。
安浔当没看见一样,转身离开,背后传来一声简短但清晰的“谢谢”。
他脚步一顿,有点意外地扭头跟这位客户对了一眼。
大概是头发扎眼睛不舒服,对方抓了抓鸡窝一样的头发,露出整张脸来。
果然颓废和邋遢的定义,主要取决于长得好看还是难看。
安浔摇摇头示意没事。
他绕着快递箱子回去摁电梯,又听见一句:“不好意思啊,刚搬来东西有点儿多。”
挂了电话以后语气明显没那么冲了。
安浔背对着他摆摆手,心道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刻板印象要不得。
上一单写字楼那位西装笔挺的精英拿了外卖就走,跟没看见他一样。这位看着不是个省油的灯,倒是挺有礼貌。
安浔送了一天外卖,微信步数稳居第一,晚上十一点多才摸着黑回家。
这片区治安一般,公共设施落后,地理位置不行导致拆迁总也轮不到。老房子里住的绝大多数都是老年人,还有一部分是像安浔家这样租房子住的,图个便宜。
楼道里的灯从安浔搬过来就是坏的,这小区是以前建材局的旧宿舍,后来建材局没了,连个管理的物业都没有,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墙上黑乎乎全是不知道被谁踢的鞋印子。
安浔吭哧吭哧爬了五楼,摸索着怼钥匙孔。
没等他对准,急匆匆的脚步声隔着门越来越近,文静雅先一步给他开了门。
“回来了儿子,吃饭。”
“嗯。”安浔把小黄头盔递给他妈,换上拖鞋先拐进卫生间洗手,“妈你不会又饿着肚子等我呢吧?”
“没。”厨房里传来拧炉灶的声音,“我到家先吃了块面包,不饿。”
安浔听完皱眉张了张口想说他还年轻,文静雅胃不好别老等他一起吃,又觉得已经说过太多次了,根本没用,索性闭嘴。
他接了捧水在脑门拍了两下,用力抹了一把脸,那种濒临中暑的头昏脑涨减轻了些。
镜子上有被水溅到的痕迹,安浔和文静雅都没时间经常擦,久而久之水痕层层叠叠,变成了污迹,降低了镜子的能见度。
他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想起今天去过的浦臣公寓。
临城最贵的公寓,名副其实。电梯间都金碧辉煌,扶手栏杆上刻着精致的浮雕,四面特殊材质的金色镜面擦得光可鉴人,远比眼前真正的镜子来得清晰。
安浔不再多想,换下被汗浸透了的T恤。
饭菜的香气很快溢满房间。
文静雅把凉了的菜翻炒了一下,韭菜炒鸡蛋,黄瓜炒腐竹。
安浔从桌子底下拖了小马扎出来坐下,睁大眼睛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米饭,咬着筷子叹气:“妈,我真吃不了这么多,你放过我。”
头顶的白炽灯亮的很,光照下文静雅秀气的眉轻挑,语气轻柔,言辞□□不容反驳:“必须吃完,没得商量。你看看你瘦的跟个火柴棍一样,真人少上赶着碰瓷二维动画。”
“我代谢快。”抗议无效,安浔老老实实扒饭,含含糊糊嘟囔:“……谁碰瓷谁,哪有我这么好看的火柴棍。”
“是是是,也不看看继承了谁的优秀基因。”文静雅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完全不心虚,“想当年你妈我上学的时候——”
安浔鼓着脸跟她异口同声:“想追我的人从临城排到了巴黎。”
文静雅没忍住笑了:“知道就好。”
安浔心说,这辈子是忘不了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得听过一百遍了,做着梦都能倒背如流。
文静雅倒是没吹牛,她人好看,气质也好,能把二十八块网购的裙子穿出多数人买不起的味道。五官秀美,为人却强势说一不二,今年刚满四十在单位评上个处级小领导,眼睛一眯气势特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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