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彦玉雕般的脸,终于展露一丝情绪波动,忙快步行至门口,恭施一礼:“离侠。”
离恨天扫掉身上落雪,又灌了口茶,方展袖落座,宽慰一笑:“不必紧张,那女子的行踪,已经查出来了。”
见子彦似有难言之隐,离恨天又道:“跟踪她的死士,已被我拦下。”
子彦终于松了口气,倏然展眉,面露感激:“多谢离侠。”
“我早说过,对我,你不必言谢。”
离恨天意绪悠长的盯着子彦双眸,忽问:“这女子到底是何人?为何你们都在追查她行踪?”
子彦敛眸低笑道:“此事一言难尽,待事成之后,我自会同离侠解释。”
沧溟城,连接北市、通向北城门的玄武道很宽阔,小雪下了一日一夜,将整条道路都铺上了薄薄一层积雪,来往行人不断将雪粒踩踏成泥水,很快,又有新的雪花覆盖上去。
在靠近城门处、积雪堆积较厚的道路旁,此刻,却跪着一个黑袍少年,斜对着城楼门,低头垂目,一下一下,机械的抽自己耳光。少年对自己下手倒也狠,几乎每抽一下,嘴角都会溢出一丝新的血色。
街道两侧,百姓家中的灯火折射出来,笼罩在少年身上,只勾勒出他长长的羽睫和精瘦挺拔的身形。他整张脸都隐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过往的百姓纷纷驻足,围成一片,对着这少年指指点点,有人惋惜,有人恻然,暗道究竟是谁家的孩子犯了大错,大雪天被罚在这里跪着自罚。也有人看不过去,愤怒的讨伐这孩子的父母太过狠心,竟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惩罚一个孩子,多大的错不能商量呢。
雪越下越大,人们不敢过久滞留,都急着回家吃完饭,赶紧钻进暖暖的被窝里,抵御风雪。
行人越来越稀少,很快,宽阔的玄武道变得空空旷旷,异常寂冷。起初,百姓家的窗棂上,还能印出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模糊影子,到更晚一些的时候,街道两侧的灯火也渐次熄灭,人们渐渐进入香甜的梦境,告别旧的一日,为新的一日做准备。
唯独道旁的少年,依旧垂眸跪在雪地里,机械的抽自己耳光。细小的雪粒,一层层落在他身上,几乎已将他包裹成一个雪人。
一个青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少年身后。
借着城门楼上的灯火,他看见,少年面前的雪地上,已经溅满星星点点的血色。
青衣男子略有动容,轻叹一声,道:“停罢。今日惩罚,到此结束。”
少年听话的停了手,依旧默默的低着头。
离恨天难得见九辰还有如此安静乖巧的时候,一时心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轻扫掉他肩头的雪粒。
九辰打了个战栗,像只刺猬一样,避开那只手。
离恨天皱眉,用力扳过来九辰肩膀,定睛一看,不由一愣。
少年目光倔强执拗,青紫发肿的面上,布满水色,也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泪痕。
九辰仿佛被人撞破秘密一般,迅速偏过头,又迅速用手胡乱抹掉了那些水痕。
离恨天一时哑然。难道,自己做的过分了么?
抹干净脸,又深吸了口气,九辰才转过头,黑眸已静如深潭,哑声问:“那个女子,去了何处?”
离恨天静默片刻,想起对子彦的许诺,一时无言以对。
方才在树林里,他虽出言相激,却断然没想到,九辰真的会跪在这里,他以为,九辰只是负气之下答应了他,等他转身走了,便不会把他的话与他的看法放在心上。
一个情报而已,哪里值得这向来目中无人的小子这么做?
九辰死死的盯着离恨天,复哑声问:“那个女子,去了何处?”
离恨天张了张口,终是败下阵来,吐出四字:“西贝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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