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无情地将那毫不会武功的人,狠狠打出门外。
曾经,有个呆子痴痴看着自己的裸背,看到鼻血横流而不自知。
赶不走、骂不走、打不走,即便把丑话说尽,即便说破了对他好不过是想要利用他,也依然执意要留在自己身旁。
都已经被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语对待,为何还要委屈卑微地,只求不被抛下?
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坚持着荀郝针?只是小孩儿般喜欢跟在玩伴屁股后面跑的幼稚想法吗?
若是,那么丑陋答案揭晓的那晚,他该大怒拂袖而去,抑或愤恨过往被人利用的无知。
然而,他哭了!
舍下一个官家少爷的颜面,哭了!舍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哭了。
宛如世间最卑微低贱的东西,舍了一切,双膝落地,跪在自己身前乞求。
总是这样,无论如何无情地对待,他总是默默跟在身后,默默静静地,让人几乎遗忘那憨厚傻笑下,眼底的哀伤。
荆阎跌跌撞撞地爬起,恍惚地自语:「不行,我要救他,要救他。」
荆艳连忙扶着儿子的手臂,纳闷问着:「阿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跟娘说啊!」
荆阎目光涣散地挣开荆艳的手。
「娘,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针儿?」
「是啊,小时候你可疼他了,不然老娘当年怎么会同意你那什么娃娃亲?可不早拎着你的耳朵回去爆打一顿!」
荆艳忆起往事,也忍不住拿起绣帕抹了抹眼角的泪珠。
「人家都笑娘不要脸,高攀官老爷,可一个做娘的,别事不求,只求自己宝贝儿子幸福快乐。只要是你的愿望,娘就算别人再怎么骂、再怎么笑都不在意。」
「娘……」
荆艳扶着荆阎的脸颊,却是苦笑,「可是娘不懂,你怎么会因为针儿是男孩就讨厌他?爱一个人,不因为那个人是男是女、是贵是贱,就只是爱上那人罢了!娘没念过半天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当年娘遇上你爹,他可是被流放的罪臣,地位卑贱不说,穷得成天喝西北风,可我还是爱他。」
微笑着,用手拍去荆阎衣服下摆的泥灰,「你不知,那时娘可是头牌红姊儿、是清倌,却为了你爹从良,过三餐不济的苦日子,后来你爹过世,娘为了养活你,不得已才又开了这间一品楼,重头过起了倚栏卖笑的生活。娘这一生爱过人、也被人所爱,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这般幸福,这般快乐。只要阿阎喜欢的人,娘一定喜欢,因为无论那是怎样的人,只要能让我儿子开心,娘的心愿就达成了。」
眼泪再压抑不住,在荆阎脸上滑落。
荆艳擦去荆阎的泪,微笑安抚道:「去吧!娘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既然要去救小针,便赶紧去吧!见着小针时,代娘跟他说一声,此行若能平安回来,谁娶谁已经无所谓了,咱们就让谢柔那女人便宜一回,让小针娶你过门吧!」
小乖站在旁边,揉揉泛红的眼睛,伸手摸到贴胸绑在身上的油布包裹,眼珠子转了转。
「荆爷,我娘说过,在中原宰相是很大的官,是不是真的这样?」
「没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荆阎不解地问。
小乖拿出油布包裹道:「叫您阎哥哥的人,要公主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东西送去京城宰相府。小乖想,拿着这包裹,便能见到宰相求他救人,至少是个希望。」
荆阎接过包裹,不理会小乖的制止,将布包打开,赫然见里头装着一本册子,翻开一瞧,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奇珍异品,还有送礼人的名字和官职,以及收受礼品的日期时辰。一份详细的贿赂名单,还有那一勾一画熟识的字迹。
荆阎一页页翻阅着册子,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原来如此。」
看来荀郝针受了宰相所托,将那些想要贿赂他的官员一一记了下来,等到哪天要撤除贪官污吏,这些名单上的人全都跑不掉。再翻了几页,突然间,荆阎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将册子移近了些。
荆艳跟小乖纳闷地对看了眼,纷纷摇摇头,然后双双将视线又转回荆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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