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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驾晏,亦当守制三年,民间尚且哀思难断,更毋论今上。兄弟之情,亦哀毁终日。如今圣上为兄长服丧,亦有何不可?毛大人执掌礼部,原应通晓礼制,而今看来,却令我皇无守丧礼,臣亦不知为何?”
那人话音未落,毛澄已经是脸色发青,一言不发的站着。
朱厚熜叹了口气,这话说得够狠,不过也终于是见效了。要是他来说,只怕毛澄这会儿已经抹脖子自杀了。于是朱厚熜也没再继续打击毛澄,只是尽量没有语气地说:“毛卿,你可听见了?还不下去!”
然后他看向那个为他解了围的男子,三十多岁模样,个子高挑,仪表堂堂。留着很好看的两撇胡子,却也能看出来眉目疏朗,英气勃勃。穿着莹蓝色的补服,却应当是低品阶的官员。能够到小朝会上,必定是奉召。再者其他人朱厚熜也都认识,唯有这一个……
便是夏言了。
长得好看也会给人加分不少,再加上刚刚夏言才帮他说了话,所以此时朱厚熜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很不错的。于是他对着夏言笑得很和蔼:“卿便是夏言?果真是辩才无碍,朕心甚悦。赵先生所言不虚啊。”
得皇帝亲口称赞,夏言立即跪地谢恩以表示自己的谦虚:“皇上盛赞,臣愧不敢当!”
“不必跪了,起来说话。”朱厚熜摆摆手,“今日宣你,卿可知为何?”
夏言答道:“是,臣已知晓。所为宫禁肃清之事。”
夏言既然敢让赵审替他跟皇帝通气,说要严查宫廷贪污案,那就一定是有办法有门路的。如今看来,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朱厚熜听着夏言念他的奏疏,难得这样的奏折也能被他写得挺有文采的。只是当初为什么只是三甲?说不得科考腐败,暗箱操作也很严重了。
不过朱厚熜还是更欣赏他的办法,查账算是很琐碎很麻烦的事情,而且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有假账,所以凡事涉及到财务案件,大多会掺搅不清,拖上一段时间才能解决。
如夏言所说,将账目交由专门的算学茂才来做,倒是朱厚熜也很赞同的,毕竟专业人士的效率总是要高一些的。再者,眼见为实,对着实物查看仓库,这个方法虽然麻烦一些,也避免了清单上虽有,东西却没了的情况。
这个人的思路还是挺清楚的,朱厚熜再次印证了这一点,等夏言说完,就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朕便将此事交由夏卿了。卿可与王先生一道,户部诸臣,亦当襄为助理。”
夏言连忙称“是”。王守仁因为前几天朱厚熜已经告诉他这件事情会由夏言出头,也没多说,领了命就退回去了。
只是这件事还不算完,因为毛澄又跳出来了。
“臣启奏,夏言官职为何?”毛澄却是向着夏言开火了。
“下官现任兵部主事。”
“兵部主事?尔何能参议朝政,言宫中事?”毛澄抬着下巴说。
“皇家事关系天下事,天下事何人不当言?”
“宫中贪腐自有御史言事,你这是越权议事!”
“言是朝廷官员,便当议朝廷之事。而今宫中事亦即朝廷事,何来越权一说?”
“不过六品小吏,米粒之珠,也敢放光华!”
“便是无品言也是大明之官吏,我皇之臣子!”
“任你再如何诡辩,你也是越权议事!”毛澄下了结论,然后向朱厚熜奏道,“皇上,夏言逾矩,还望皇上严守礼法,加以惩处。”
真是……他个××的!这个毛澄怎么这么会惹麻烦!难道他一定想要被撵走心里才好受?夏言是朱厚熜自己召上来的,他说的话也是朱厚熜想让他说的,毛澄应该不是智商有问题啊,应该看得出来这一点,那他怎么还有这么大胆量直接找茬?总不能因为夏言帮着皇帝驳回了他的请求,于是毛澄就不顾一切了,跟他拼了?
朱厚熜觉得自己真是脾气太好了,现在在这些臣子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了吗?两个人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吵起来了!
毛澄算是说不过夏言了,可是他还一副“我很占理”的样子,气哼哼的看着朱厚熜。就仿佛朱厚熜不立即把夏言拿下问罪,他就要跟朱厚熜不客气了。
于是朱厚熜真是郁闷了,他也是挺生气的。这个毛澄,本来朱厚熜就讨厌他,现在看来,这个人除了死板守礼之外,真没什么能够胜任礼部尚书的特质了。
口才不行——跟夏言吵了短短几句,他没一句能占上风的,最后还说人家是诡辩。本来应该是他占理才对的,到最后却让夏言显得很正气,真不知道他的嘴怎么这么笨啊。
智商大概也不怎么样——嘴终究还是脑子管着的,思路不清晰,说话也就没条理。从刚刚的情形看来,他的反应基本上是走直线的,可见脑子转不过来弯。
人品有问题——夏言帮着自己驳回了他要求选秀的奏折,于是他就对夏言进行打击报复。这人为人真是不咋地,因为一点点小小的私怨就报复人家。而且,夏言刚刚说完话还没一分钟他就接上了,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皇帝“我是在报复他”么?可见这人真是不聪明啊。
瞧不起基层——六品官员都被他鄙视成这样,那普通百姓他要怎么践踏人家啊?不就仗着你是文华殿大学士么?那才是三辅了,也就是一个内阁打下手的而已。
第16章肃清宫廷
朱厚熜至此,对于毛澄基本上是不满意极了。再加上先前的一些积怨,当初从安陆来的一路上他就没少唠叨,议礼又是因为他而起,这时朱厚熜基本上只想把毛澄撵走了事。
但是看着一旁杨廷和的样子,似乎是蓄势待发,大约是要保下毛澄了。这真是……越发的让朱厚熜不满了。虽说现在自己的确是在跟杨廷和作对,但是杨廷和对自己也没多恭敬。这些阁臣们现在还都是杨廷和一帮子,等闲小事,朱厚熜还真的不敢惹呢。
这皇帝做的,真是窝囊死了……朱厚熜眯着眼睛看了杨廷和一眼,然后拖长了声音说:“毛卿所言,朕岂能不知?夏言是奉朕特召前来,朕自然知道他是个什么身份,什么职位!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夏言身处朝堂,却不能为朕分忧了?毛卿,难不成这天下不是朕的,却是你的么!都是你说了算的?!至于越权——夏言,自今日起,你便调到都察院,做左佥都御史好了。御史言官,可有权议事了吧?”
朱厚熜前所未有的跟大臣们说了狠话,毛澄在下面已经是色如土灰了,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行了,你下去吧!你这文华殿大学士也不用做了,事理不明,还参议什么政事!朕的内阁,若尽是你这样的人,便不用办事了!”朱厚熜直接把毛澄撵出了内阁集团,这也是他想做了很久的事情。内阁不能总让杨廷和把持着,但现在内阁是满员,又都是杨廷和的人,总要有个突破口,便是毛澄了。何况,他真是挺不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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