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星野的示弱,纪征不好说什么了,他貌似不能严苛到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只能默许。
苏星野喝了一口水,神色怅然道:“那件事过后,我很后悔,本来我们可以不分手,可以继续走下去。就像你对我说过的一样,只要我们对彼此坦诚,不猜疑,就能相互陪伴很久。”
说着,他唇角增添一似苦笑:“我和你之间,是我先主动,你犹豫了很久都没有答应我......忽然有一天,你对我说你想和我在一起,但是你要向我坦白一件事,你好像有些喜欢你隔壁的邻居,但你很清楚你和他不可能,一是他年纪小,二是他和我们不一样。你还说你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他所以很有罪恶感,所以你正在调整自己的心态,尽快抹掉对他的那份多余的感情,只把他当做弟弟对待。我当时听到你的那番话,头一次觉得你的诚实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我宁愿你对我不那么坦诚......因为你对我太坦诚,所以我和你在一起后过的并不开心。我相信你会好好对我,但我始终做不到无视那个人。”
慢慢地,纪征也回忆起当年的一些旧事,他忽然觉得他不必对苏星野如此防备,毕竟苏星野陪着他走过了那段很难熬的日子,他应该对苏星野再宽容再温柔一些,于是他说:“我当时的确对你有好感,也的确想和你认真地走下去,我甚至想和你一起出国,还想过和你在国外定居,毕竟国外的环境比国内宽容很多——”话说到一半,纪征神色一惘,觉得自己的话越线了,所以戛然而止,留了一道悬音。
苏星野却是头一次听到他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打算,安耐不住激动地问:“你真的这样想过?”
纪征低着眸子,脸色不知不觉又变得疏离且淡漠,微笑道:“都是以前的事了,重提没有意义”
苏星野却坚持重提:“既然你想和我走那么远,为什么又那么轻易地和我分手?”
这句话,被纪征听出一丝怨念。
纪征抬起眸子看着他,陡然对眼前这个人感到无比的疏远和陌生:“轻易......你是想说轻松对吗?你认为当年我是很轻松的向你提出分手?”
苏星野忽然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或者错怪了纪征,看着纪征哑住了、
纪征没有替自己解释,更没有和苏星野争辩,只是说:“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和你分手是因为你对我言而无信。我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你答应了,但没有做到。”
苏星野问:“你怪我?”
纪征很认真地想了想,道:“不,我不怪你,是我把一切想的太理想。”
苏星野却说:“你撒谎,如果你不怪我,为什么和我分手?”
纪征终于重新正视他,道:“因为你在利用他伤害我,也在利用我伤害他。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从来没有插|入过我们之间,我可以理解你想伤害我,但是我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苏星野好像忘了他发起这场谈话的目的,忍不住冷笑道:“如果我能伤害到他,说明他并不无辜。”
纪征皱着眉,迅速从他脸上收回目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苏星野察觉到他要离开,于是一把拽住纪征的手,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承认我错了,我办了一件蠢事,我不该故意让他看到那种事。我知道那件事对你和对他的伤害都很大,我真的后悔了。纪征,对不起。”
纪征被他拉着,看着他因激动而失态的举动,为了不进一步刺激他,才勉强坐回去,像是对他持续的纠缠做出回应似的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认真地对待你的感情,也很努力地转变对他的感情。我知道那对你来说不太公平,我也一直对你心怀愧疚,当时我已经决定了,除非你主动提分手,否则我永远不会和你分开。但是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不得不食言。”
说着,纪征动作很轻,但很用力地推开了苏星野的手,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帮你买好了机票,算是给你的一个惊喜。但那份惊喜并没有送出去。”
将近十年过去了,纪征早已经把和苏星野的那段往事放下了,就像他曾经见过的一张张面孔一样,放在了心里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不会轻易想起,但拿出来回忆的时候还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因为苏星野是他人生的一部分,就像他的朋友、导师、同学一样,参与过他的人生,所以他给他们留了个位置。
可以不想起,但不会忘记。
纪征说这些话的时候很释然,但苏星野却在追悔。
苏星野看着他捏在杯壁上的细长的手指,还记得他手上的温度一贯是冷淡的,但和他牵手时却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柔软......就在此时,苏星野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和纪征的问题不是任何人,而是他不信任纪征,纪征是一个何其坦诚且信守承诺的人,纪征说会忘掉那个人,就会忘掉那个人,纪征说会和他走到最后,就会和他走到最后。纪征对他的承若只有那一个,但是足以支撑着他们走过漫长的几十年。但是他却没有相信纪征做出的承诺,不相信纪征能说到做到。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意外,纪征真的能忘记夏冰洋,和他走到最后。
直到现在,苏星野才对他说出真正的心里话:“我当时......太嫉妒他了,嫉妒到头脑发昏,才想在他面前宣示什么主权,现在想一想,真的太蠢了。”
苏星野声音哽咽,眼圈发红。
但是苏星野放不下的往事对纪征而言只有一句话:“都过去了。”
苏星野又抓住纪征的手,目光接近哀求地看着他:“纪征,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还喜欢你,我相信你对我也有感情,我们曾经那么好,难道你全都忘了吗?你送我的礼物我都留着,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我们......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纪征看着他,没有回答。
苏星野的口吻愈加哀切,愈加狼狈:“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我们去国外定居,再也不回来了——”
纪征没有等他说完,再次推开他的手,神色不再宽和:“对不起,都已经过去了。”
苏星野像一只朝灯火扑过去的飞蛾,而那簇火苗却在他靠近的同时熄灭了,他的眼神空茫了片刻,拼尽最后一点尊严道:“的确已经过去了,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啊,你原谅我一次好吗?我真的已经知错了,就原谅我一次......就一次......”
纪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无法回答,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温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苏星野冷冷道:“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很荒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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