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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两个正对坐着相顾无言,王大贵家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
王大贵家的跟了自己多年,若非真有要事,必定不敢轻易于此时来打扰……念头闪过,宁夫人已冷声开了口:“进来!”
片刻,便见王大贵家的低头肃手走了进来,屈膝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后,方轻声禀道:“回夫人,才高嬷嬷使人来回话,说二奶奶……”觑见宁夫人的神色一下子又冷了许多,忙改了口,“说小周氏忽然病倒了,吐了好多血,这会子已是人事不省,请问夫人可要请大夫?”
好好儿的一个人,说病倒就病倒,且连个过度都没有,便直接吐了好多血,但凡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生病”……王大贵家的一席话,说得宁夫人和齐少游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疑和诧异,尤其是宁夫人。
她是吩咐了王大贵家的今夜便让周珺琬“病”倒,却因临时被周太夫人请去了萱瑞堂,之后又生了那一场大气,她根本还没来得及行动,王大贵家的也一直未离开过自己、离开过宜兰院半步,可如今周珺琬却忽然病倒吐血了,会是谁赶在她们之前下的手呢?难道是那个老不死的怕她临到头来反悔之前说过的话,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因忙急声道:“高家的在哪里?即刻传她来回话!”
王大贵家的忙道:“高嬷嬷正守着二、小周氏,奴婢这就使人传她去。”说完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后,高嬷嬷急匆匆来了宜兰院,一进来便屈膝给宁夫人和齐少游见礼:“老奴见过夫人、二爷……”
话没说完,已被宁夫人挥手打断,急道:“非常时期,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那个狐媚子是真病倒吐血了?你可亲眼瞧见了?当时具体是个什么个情形?你且细细与我同你二爷道来!”
高嬷嬷见问,忙屈膝应了一声“是”,随即细细说道起当时的情形来,“当时老奴正在正院与丫头们说话儿,二……小周氏跟前儿的锦秀忽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进来便跪下哭求老奴救她家二***命,老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唬了一大跳,忙问她小周氏怎么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她家二奶奶好好儿的却忽然病了,吐了好多血,求老奴去看看,再帮忙请个大夫。老奴先还不信,毕竟红绡姑娘离开时,小周氏都还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就病得那么重?但老奴随即便发现,锦秀的衣裳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老奴不敢再耽搁了,忙与锦秀一道去了小周氏的屋子,就见……”
说着明显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见小周氏正满脸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奶娘文氏和一屋子的丫鬟则哭作一团,一瞧得老奴进去,便爬过来求老奴救命。老奴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唬得没了主意,况没有夫人的示下,老奴如何敢自作主张?于是只使了人来回夫人,那文氏见了,便骂老奴见死不救好狠的心,然后自己去了萱瑞堂求太夫人,老奴来时,文氏还没回去,也不知道可曾见到太夫人不曾?老奴使了小丫头子跟去打探,只怕很快就该有信儿了!”
像是为了印证高嬷嬷的话似的,她话音才刚落下,守在门外的王大贵家的便进来了,“回夫人,小周氏的奶娘文氏才去了萱瑞堂,只不过太夫人已歇下了,丫头们不敢惊动,于是打发了文氏回去,听说文氏是一路哭着回倚松院的。”
宁夫人闻言,便越发肯定周珺琬之所以会忽然“病倒”,乃是周太夫人下的手了,不然周太夫人何以会直接避而不见文氏?除非她能未卜先知,知道文氏的来意,可见此事正是她的手笔!
因与齐少游冷笑道:“成日里‘琬丫头’、‘琬丫头’的不离口,口口声声看其比自己那几个嫡亲孙女儿还要重,如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何如?下手比谁都快,下手比谁都狠,这才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宁夫人却不知道,此事她还真是冤枉了周太夫人,下手的其实另有其人,只不过她以为下手的是周太夫人,周太夫人又以为下手的是她,所以才会有意选择装聋作哑,直接让丫鬟打发了前去求救的文妈妈,以方便她成事罢了。
齐少游并没有接宁夫人的话,而是看向高嬷嬷问道:“嬷嬷来时,小周氏怎么样了?”
高嬷嬷想了想,道:“虽已未再吐血,气息却比老奴方去时又要微弱了几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看向宁夫人,“老奴正想请夫人示下,二爷如今尚未娶亲,倚松院将来是要做新房的,若是让小周氏停在那里,也委实太不吉利,不若趁这会子她还有气儿连夜将她移出去,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但凡事关齐少游,宁夫人都是自来慎之又慎的,闻得高嬷嬷的话,忙点头道:“你虑得极是。你这就回去,瞧着人将小周氏给挪出去,再将她院里伺候的人都锁起来,待事后请示过太夫人和侯爷后,再行发落!”人命关天,她可不会代老不死的做这个恶人,省得将来死后下阿鼻地狱!
“是,夫人,老奴理会得了,这就下去安排。”高嬷嬷答应一声,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
“嬷嬷且慢!”方走出两步,却被齐少游给唤住了,面露不忍之色向宁夫人打商量道,“小周氏终究跟了我一场,自来伺候我也是知冷知热,很是经心,况此番之事,细论起来她也是无辜的,且她才失了孩子,又父母双亡,早无一个亲人了,如今我便算是她最亲的人,倚松院便算是她的家,就让她叶落归根,在自个儿家里离开罢?也算是为我积福了,横竖将来我成亲也用不上她那偏院!”
本来齐少游还对周珺琬有几分怒气的,跟宁夫人一样,他虽心知周珺琬与他作二房之事泰半是周太夫人的主意,要怪也怪不到周珺琬头上,此番之事她就更是无辜,但周太夫人和齐亨他都不敢怪也怪不了,遂只能将怒气都撒到周珺琬身上。也因此,之前在萱瑞堂宁夫人提出要除去周珺琬时,他才会半点情分都不念,一个字的好话都未与她说,默许了宁夫人的要求。
但真当他听见周珺琬忽然“病倒”吐血,活不过今晚了时,他又忍不住更多的想起她的好处和彼此昔日的情分来,觉得她好歹跟了他一场,自来又知冷知热,全身心的信任依赖他,他实在不该绝情至厮,眼睁睁瞧着她都快要死了,还要被挪来搬去的折腾,任她死在一个陌生地方的。于是才会出言为她向宁夫人讨情。
只不过宁夫人显然不这么想就是了,冷哼道:“若非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不尊重,上赶着要与你作屋里人,又何至于生出今日这许多事端来?她这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坏了她苦心筹谋经营多年的大事,她不让人将她直接扔去乱葬岗子就是好的了,还想让她留她在府里安安乐乐的死?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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