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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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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施二姨如今年过四十，早年清秀的面容也被风霜浸透，生出密密的皱纹，因为需要操持家务，也无多余银钱保养，她竟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还要大几岁，只是一身蓝色印花衣裳虽然素简，但收拾得齐齐整整。

她由仆人引路，进得迎客厅，见到坐在上首的林如昭。

虽则林如昭颜色青春，还有一团稚气，可是神色从容庄肃，头梳望月髻，戴对孔雀衔花冠子，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粉嫩的脸颊边晃着一对盈盈若水的绿宝石坠子。

施二姨对着她，竟心生了分怯意，不像是寻常走亲戚，倒像是外人上门打秋风，竟然想跪下来给林如昭磕头：“民妇见过侯夫人。”

倒把林如昭唬得忙从圈椅上起身，三两步走到施二姨面前，将她扶了起来：“二姨，你如何能给我磕头？这不是折煞我这个小辈了。”

她迎面走来时，有一阵清甜的香风袭来，柔软又和煦，施二姨既感激她的亲切，又自卑于门第之别，低下头嗫嚅了回：“多谢侯夫人。”

林如昭笑盈盈道：“叫什么侯夫人？二姨与祖母般，唤我昭昭就是。”她牵着施二姨的手，拉着她在边椅上坐下，“二姨用些茶果，我已唤人去叫表妹了。”

一名穿红戴绿的丫鬟脚步轻盈，送上茶果，施二姨瞧着那精致的糕点，有些坐立不安，道：“这些年多亏府上照顾韵筝，我们猎户家别的没有，孩子他爹从两个月前就进山狩猎，猎了一车的山货，不值什么，就是给老太太和侯……昭昭你们尝个鲜。”

两个月前就进山准备山货了？林如昭眼里闪过一道疑惑，若她不曾记错，老太太那封信分明月前才寄出。

林如昭不动声色笑道：“之前我与陆劲大婚，孩子满月，回回命人送了请帖去，二姨都不曾来过，我还当二姨与我们生疏了。”

施二姨忙道：“昭昭误会了，实在路途遥远，我们多有不便罢了。”

虽然侯府每次派人送帖子，都有银两奉上作路费，可是回回都是百两白银，区区路费何必花销这样多，侯府分明是善意地又送了他们贴补，好弥补他们为赶酒席耽误的活计。

可正是如此，让老实的施二姨夫妇更为愧疚，本来女儿就白白让人养大，欠了侯府莫大的人情，怎好又收人银钱。

可这些话，她不好对林如昭讲。

林如昭也不用问，婚宴时她对侯府的客人还不够了解，可满月酒时陆劲都跟她说清楚了，有着高门大户的近亲可以攀交，却仍旧可以守住本心，因此她才会对施二姨这般以礼相待。

正说着，施韵筝已经到了，她见到施二姨的时候明显怔了下，眼神有几分陌生，等把施二姨这号人物对上了名后，她的面色便渐渐沉了下去，完全没有母女久别重逢的喜悦。

反而是施二姨看到经久未见的女儿，喜极而泣，红着眼眶从椅子上起身，张唇叫了声：“韵筝。”

施韵筝仍旧是平素那副冷淡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施二姨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受伤般垂下了眼。

林如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知道施韵筝的脾性，也知道施韵筝素来看她不起，所以林如昭其实是不大愿意掺和进施韵筝的事，可是老太太为施韵筝的事伤过心，如今又有个母亲在她面前暗自神伤，林如昭实在放不开手不管。

林如昭便道：“二姨是为你亲事而来，为人父母者，总要多为子女操心。”

施韵筝嘴唇勾勾，有几分嘲弄的意思，她道：“我的婚事便不劳表嫂操心了。”

她向施二姨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老太太。”

施二姨下意识看向了林如昭，她以为林如昭才是侯府的主人，主人不曾发话便不敢擅动，施韵筝看得眉头一沉。

林如昭笑道：“我这儿还有事要忙走不开，正好表妹可以带你去见祖母，也是一样的。”

她唤来冬菱：“二姨初次来府，诸多事不知晓，你便在旁照顾一二。”

施二姨不胜惶恐，忙福礼道谢，那诚惶诚恐的模样，看得施韵筝闷气不已。

等两人跨出迎客厅，施韵筝使了个眼色给自己的婢女，见她隔开了冬菱后就一扯施二姨的臂弯，声音虽轻却极其严厉地斥责她：“你来京做什么？我的婚事自有老太太给我做主，你们能给我做什么主？也叫我嫁给一个猎户吗？”

施二姨在女儿面前，没有半分作为母亲的威仪，反而低垂着头，敛着局促的神色，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老太太亲自写信给我们，我们以为事关重大，好歹也是你的父母，故……”

“故什么？”施韵筝疾言厉色，“若我投身在大姨家，我现在就是表哥的亲妹妹，侯府正经的小姐，又或者你当年学学大姨，也学刀枪舞剑，走出去，找个将军嫁了，我身份也尊贵，可以许个好夫婿，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享了几年小姐的福，却仍旧要被人戳穿了这层假皮。”

施二姨小心翼翼道：“老太太替你挑的那些夫婿很好呢，父亲也做得官，自己读书上进，前途无量得很。”

“父亲做的什么官？五六品的小官而已，你知道上京一块砖掉下来，能砸死多少个五六品小官吗？前途无量？林如昭的父亲可是当朝宰辅，他们能上进过他？他还不是要被自己的母亲指着鼻子骂废物，连个爵位都挣不来。爵位都没有，算什么前途无量。”

施韵筝越说越气，施二姨的脸色却越听越白，她低着头，道：“娘知道你心高，可是韵筝，你得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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