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起父亲奔赴战场前曾说过一句话:「我最最怕的,就是有人挑拨你们兄弟,反目成仇。」
在父亲死后的许多年里,他总深恨他的兄长受人挑拨,做出了让父亲最痛心的事。
如今他才明白,原来他也是如此。
();() 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心中也基本可以确定,在御史台大牢给自己下毒的狱卒就是韩夫人婢女的弟弟,所谓的「熬了多年、姐弟团聚」,只不过是为了传递毒药、传递消息而已。
他还记得,两宫太后在含章殿审案时,周子晏看到伤痕累累的狱卒尸身有多么吃惊、拼命否认用刑,并声称从未审理过那两个狱卒。
他当时以为,周子晏都是在伪装。
可事后,孟太后来驿馆寻他,却夸赞他说:「因廷尉是周家人,哀家在廷尉府一直是有眼线的。据说,御史台的二狱卒从送过去到自缢,连牢门都未曾被打开过,竟能弄得满身伤痕,真是高明。」
那时候他对孟氏的称赞很疑惑,现在……他明白了:周子晏根本没有撒谎,两个狱卒应该都是忠于永昌的死士,他们身上的伤口以及死亡全部源自于狱中自残。
所以,下毒要他性命的人其实是司元……司元早在没登上皇位之前就开始预谋除掉他了……
所以,那个完整的计划应该是:毒死陈济、嫁祸陈熙、伪装严刑逼供致死以陷害周子晏、打击周氏,最后让所有人都相信陈熙、周氏的罪名。
可惜,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害死的人,司元才不得不另作图谋:将女儿嫁给他、看住他。
可是,他确实中计了,他以为陈熙已经毫不顾念兄弟之情,在陈熙被杀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想到这里,陈济望着滔滔河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田乐一头雾水,她向前走了两步,蹲在陈济身侧,忧心地看着陈济:“你到底怎么了?能不能告诉我?”
陈济勾唇轻笑,也扭头看着田乐:“难道你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就是被抓进了御史台大牢吗?”
田乐点点头:“记得是记得,只不过,你们被抓进御史台没多久,孟太后就派人跟我说「不要再到处寻父,日后必自回」,我就没再关注过御史台的事了……也不知道你们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陈济看着手上的泥沙,没有多做解释。
“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田乐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济,她似乎也在难过着陈济的难过。
夜色越发凝重,周围也更安静,许久,陈济才又出声:“你失去过至亲之人吗?”
田乐挠着头,想了一想,问:“我娘……算吗?”
“当然算了,娘都不算,那谁还算?”陈济依旧笑着,只是那个笑很僵硬。
田乐也没细想陈济问话的意思,就顺着这个话题絮叨起来:“我没见过我娘,她生我的时候难产……就没了……后来有个道士给我算卦,说我命太硬,上克父母、中克夫婿、下克子女,这话传开了,就没人敢上门给我提亲了……”
听了这几句话,陈济不由得再次发笑,这次笑得很自然。他从不相信什么命运,他一向认为,人生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田乐却有些急眼了,一下子变得极其认真:“你别不信,道士说了,我命中注定,必须得嫁给帝王,才能镇得住,不然肯定会被我克死的。”
“所以在孟太后的万寿宴,给废帝选后妃时,我也去了,但他没瞧上我……现在,我爹又天天逼着我进宫给官家送药……”说到这里,田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看也没戏……这辈子,我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陈济看着田乐自哀自叹的模样,笑得更厉害了,虽然田乐是在讲一个悲惨的经历,可他听着真的好好笑。
田乐很生气,她瞪着陈济,挖苦起来:“你笑什么笑?我听说,你娘不也是为了生你才难产死的么?我看你也是命太硬,所以命中注定只能当皇帝的女婿!”
陈济愣了一下,这话虽是气话,竟听起来十分合理。
();() “我一直想不通,为何我总也脱离不了做驸马的命运,今天,终于有人给了我一个答案。原来,是因为我命硬?”陈济再次笑了起来,笑得那么悲哀。
田乐望着陈济的笑容,忽又有那么一点心疼,她挪了挪脚,靠近了陈济一点:“你喜欢的,是那个梅香榭的桃叶,对吧?”
陈济收敛笑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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