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心头一沉,她隐约明白周津塬今天为什么把自己找来。她想起周津源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句,她处理这种事情更熟。周津塬是准备一边用她甩开苏昕,一边想用苏昕来套自己的话?
她什么也没说。
。
今晚也下雨了。外面的庭院在夜色里呈现出一片雾茫茫的灰。没多久,雨势渐重,距离屋里餐厅很远,也听不到。
正餐吃完,周津塬没像往日那样匆忙离开。他看到有新送来的上好的山核桃,让人递来核桃钳,耐心地给母亲敲了半碗核桃仁。
周母沉默地看他做这些事。
真说起来,当时她以为许晗会落得骨折之类的伤势。但人死不能复生,她不是心慈手软的性格,只是确实为儿子心酸。周津塬多年来唯独对许晗一往情深,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得出来,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深情,连赵想容这种粉红豹都被磕得头破血流。
可是,周津塬再决绝,又能对自己妈做什么?
周津塬看着自己母亲:“那时候为什么支持我读医学院?我爸和我爷爷都认为医生属于‘服务行业’。”
周母回过神:“他们是心疼你。”
周津塬挑眉说:“那您呢?”
周母看着儿子给她剥得工工整整的核桃,倒是微微笑着说:“妈妈爱你。”
周津塬说:“如果进展顺利,我和容容复合后就打算要个孩子。”
周母长长吁了口气,她始终不明白,周津塬到底又在什么时候对赵想容产生那么强的执念?她刚要追问,“啪”!
最后一个核桃壳,整齐地在周津塬轻握着的核桃钳里四分五裂。
周津塬放下核桃夹,拣出半块核桃仁递给母亲。他再抽出张纸巾擦净自己的手指:“我和容容的孩子过五岁生日前,你都不会见到他。我也不会让你见到他。”
周母一分钟内没说出任何话。她面容依旧平静,除了声音微微恼怒:“……赵家向你提的这个要求?还是,赵想容跟你吹了什么枕头风?”
周津塬终于侧头笑了下。虽然很淡,但他倒是真的笑了:“容容做不了这个主。再说,她现在什么也不必跟我说——活人都未必讲真话,死了,我倒才能查个清楚。”
他又缓慢地把话说了一遍:“我还是您儿子。但您以后想见我孩子,五年内不行,只能让我爸带照片。”
周母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失控的苗头,她厉声说:“你这是想给我判刑吗?不打算让我见亲孙子或亲孙女?”
她稳了稳声音说:“津塬,许晗的车祸已经过去多少年,现在只有你小题大做,它才是个问题。我是你的母亲,你就这么让我伤心?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催过你和豆豆生孩子,我对豆豆也不错……确实等送去医院,我才知道,那小姑娘怀孕,当时我已经吩咐过医生要全力抢救。那个许晗也不是心思单纯的,她……”
周津塬抬起手,将桌面满满当当的核桃仁倾倒进他脚下的垃圾桶。
“不管你‘吩咐’不‘吩咐’,医生都应该全力抢救许晗,这是他们的工作。平生再憎恨的人,医生都不希望他死在自己台上。”他漠然说,“妈,你不用反应那么过激,五年的时间很快会过去。”
因为许晗去世而戛然为止的故事,终于在这个雨夜,填上最后的拼图,时间让那么多痛苦和疑惑,最终变成了一句他讽刺母亲的“很快会过去的”。
半夜的时候,周津塬从他父母家回到赵想容公寓。
他路过门口的鲜红行李箱,稍微停下脚步。那个女人还是一直嚷嚷地要去法国,自从上次收拾完行李,就总是将行李箱摆在门口,出入进来都能看到,就像和他赌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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