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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杨晔便逼问马天宝道:“马天宝,云起为何病了?定是你伺候的不周到!你且等着,他若是好了也罢,若是不好了,我让凌大人把你哥仨搁一块儿上刑!”
马天宝闻言吓得脸色惨白,悄悄瞄一眼凌疏,见他对杨晔的话置若惘然,方才稍稍放了心,忙道:“哪里能怨得小人?小人最是个尽心尽力的人,从前爱出去挖坟盗墓的,如今这兖州那么多可挖的墓,小人都不去挖了,一心一意跟着云起。可是云起给贬到那种地方,不高兴是肯定的,这也还罢了,偏偏前一阵子京城那边开仗。也不知怎地皇后那边的人混了过来,逼着云起去召集中央禁卫军旧部从东面夹攻洛阳。你说云起哪能干这种事情呢?他肯定不答应,那边的人就说小岑郡主和宁馨已经被带到了长安,让他当心小岑郡主和宁馨的性命,说要把宁馨掐死再从长安的城楼上扔下来,然后就扬长而去。
“他们走了我们就安慰云起,说宁馨是岑王爷的亲外孙,岑王爷定不会由得他们胡来,云起就呆呆地不说话。可是没几天,洛阳那边又来了人,逼问云起跟皇后那边的人都说了些什么,还派了兵士把云起给看管起来,说起来是保护他的安全,防止长安那边再来人。但这么三天一盘查,两天一审问,搞得跟犯人一样,都不许我们三个靠边。云起他就病了,连着卧床不起好几天,才准我们去给他抓药,连药拿回来,他们也得翻查几遍才行。眼看着他连药都快吃不下去了,一直念叨着宁馨。大哥眼见不是头,让二哥去洛阳找你,没到半路传回来消息,你已经离开了洛阳。大哥又偷偷去问云起,他发烧发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勉强知道你也许在这里,我就赶紧找了来。”
杨晔沉着脸听完,半晌无语,心中好一阵悲凉:“皇兄为何就是不信任云起呢?是不是生怕他把妻儿排在自己的前面?可是人有了妻儿,总是要有所顾忌,好比我有了凌疏,也就有了牵挂,再也无法如从前那般自由自在。哎!”
三人加紧赶路,杨晔记挂着北辰擎,一路上轻易不敢歇息。眼见得过了淮河,离兖州渐渐近了,三人俱都是疲惫不堪。这一晚又错过了宿头,只得暂且歇息在一处树林中。马天宝去打些野味烤了,三人将就吃了些,围着一堆火暂且歇息。
凌疏背依着一棵大树坐着,杨晔便去坐在他身边,靠上他肩头,感受到他身上温暖的气息,心中安定不少。凌疏只是沉默,半晌后忽然低声道:“既然他们看管北辰擎那么严,你一去,必定被你皇兄发现。你确定要去自投罗网?”
杨晔道:“我小心着些,不让他发现。我如今就担心云起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该怎么办?”
凌疏道:“怎么办?那是他的命,谁让他摊上这样的主子呢?”
他语气中带着浓重的讽刺和无奈之意,杨晔听出来了,侧头看着他,凌疏脸色平静,睫毛半垂,看不出什么来。他伸手摸摸凌疏的脸,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去看他?”
凌疏不语,算是默认了。杨晔的手便慢慢下滑,握住了他手,接着又搂住了他的腰,低声道:“故人难舍,别人也就罢了,云起我却如何能放得开?你好歹跟我去吧。”凌疏淡淡地道:“明天还得赶路,你赶紧睡一会儿。”
到得兖州城中,凌疏在路上还嘱咐杨晔要隐秘行事,待看到那破旧的官署,杨晔却霎时间就把他的嘱咐丢到了九霄云外,急慌慌一头扎了进去。北辰擎的房外果然有兵士把守着,杨晔且不管是谁的人,只管把来阻拦的人一脚给踹飞,后面凌疏跟上来,替他将众人拦开,道:“你快进去。”
待看到躺在卧榻上的北辰擎时,杨晔顿时呆住。不过几个月未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可以变得不复人形,哪里还是离开京师时候的云起?
他不敢再多看,扑上去把北辰擎一把抱住,半晌说不出话来。马天运和马天华一直守在北辰擎身边,马天运见状低声劝道:“王爷,您轻些,别吓着他。”
杨晔哽咽不语,手却微微发抖,半晌方回过神来,缓缓覆上北辰擎的额头,柔声道:“云起,我来了,我来看你。你一定要挺住,你要活下去。你想想我们小时候,一块儿练武,一起吃饭,一同出去跟人打架,晚上睡觉了还是一张床,亲密无间这么多年,你……就舍得这样扔下我走了吗?你别不理我啊!”
北辰擎脸色灰白衰败,呼吸已经几不可闻,任凭杨晔的泪水落在他脸上,却未见他有丝毫的反应。仿佛他的魂魄早已不在躯壳里,飘飘渺渺,不知往何方去了。
杨晔心慌起来,忙伏到他胸口仔细地听,待听到微弱的心跳声,方才吁了口气,原来他还活着。
他沉吟半晌,转头问马天运道:“他能吃下饭吗?”
马天运摇摇头。
“那吃药呢?”
马天运摇摇头。
“他说什么没有?”
马天运摇摇头。
“那……”他隔窗看看外面的兵士,被凌疏撵得远远地,正惶恐地往这边看过来:“门外都是看管你们的兵士?”
马天运点点头,杨晔顿时心头火气,又无处发泄,腾出来一只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操你奶奶,人给你弄成这样,你怎么就会点头摇头,屁都不放一个?!他们要看管,就让他们看管了?学了武功有什么用?为什么不杀光他们?”
马天运捂住脸,哽咽道:“那是陛下的人!”
杨晔怒道:“他的人怎么了?当老子不敢杀?!凌疏,外面的人再不滚,就把他们统统给杀了!”
房外廊上的凌疏闻言仗剑而起,正准备出手杀人,一干兵士觉出不对,已经一哄而散,逃了出去。
马天运伸袖拭泪:“王爷若早些来就好了,前些天也不知道我们过得什么日子。但凡京师来的官员能说几句好听的话,云起也不会变成这样。三天两头的来,来了就跟审讯逼供一样,追着长安那边的事情问个不休,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杨晔听出蹊跷来,追问道:“不是他的意思,那又是谁的意思?”
马天运道:“二弟刚从京师那边回来,本是想去替云起讨个公道,结果魏临仙给传了几次牌子进去,陛下忙得没空见,只得又回来了,王爷还是问他吧。”
马天华忙凑上来,含泪道:“王爷,小人去京师走了一遭,可是陛下真的忙,白天忙着商量对付长安那边来的邸报,晚上了……晚上了小人可是听说,那荆相夜夜留宿在皇宫里,也不知是在商讨军务,还是有别的什么,总之是没空见小人。况且这派来兖州的官员中,荆相的亲信门客不少。”
杨晔闻言,忽然抓起床头小案几上的一只杯子,狠狠摔了出去:“果然!我操他祖母,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东西,果然!果然!这杀千刀的狐狸精,他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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