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长杆羽箭自纸鸢骨架处横穿而过,尖锐的镞尖没入冬日荒芜的草地里,雪白的箭尾犹在簌簌轻颤。
这根羽箭映目而入,竟是如此的眼熟。
正与一年前他披甲跨马踱入毕止城门时、在马上所擦拭的那一根,无比相像。
她飞快起身,跑过去捡起那只纸鸢,将横穿其上的那根羽箭用力拔了下来,搁在掌心中,轻轻抚过箭杆前端那枚尖锐的铜制箭镞。
这一根雪羽长箭,本该射穿敌军喉甲、埋身于战场血火之中,可此时此刻却静静地躺在她的手中。
这根长箭的主人,双手曾沾腥血无数,可却为她做得出这纸鸢来!
秦一怔怔地捧着这纸鸢看了半晌、蓦地直起身来,拾裙踩上石凳,踮起脚尖,极力向秦府墙外眺目望去。
虽知定是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依旧像是能看见他的身影一般,固执且坚定地凝视着那一根羽箭飞来的方向。
耳边似乎响起轻轻一声长弓松弦的声音。
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因自己过于想要见到他而产生的错觉。
可下一瞬便又有一根羽箭凌空而入秦府后院之中,镞尖埋地,箭杆之上同样穿着一只深绿色竹篾骨架的纸鸢。
秦府后墙三百步开外,赤绝正垂首抖弄长鬃,时不时地发出一声粗喘。它背上的鞍鞯两侧各挂有五只纸鸢,大小各不一,看上去做工极其粗糙,唯有那骨架所用的竹篾是上等竹木所造。
弓弦微微颤动,叶增转身,伸手从赤绝的背上摘下第三只纸鸢。
他抽箭,穿过纸鸢背后的竹篾,搭箭上弦,然后抬臂张弓,对着不远处的秦府朱墙上空引出一个完满的弧度,松指放箭,看羽箭挟风之厉势携纸鸢一并飞入秦府后院之中。
自寰时起,他已在此处等了二个对时有余。
是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竟不知该如何动手,亦不知道该何时动手。
直到他看见一只断了线的纸鸢拖着两条长长的纱纸细尾、自秦府后院中轻悠悠地随风飘出后,他才断了犹豫,用箭射出了第一只由自己亲手做成、又从河南大营千里带来毕止的纸鸢。
他抬头,望向天空中那抹越飘越远的浅青色,半晌后转身,再度伸手去摘赤绝背上所挂的第四只纸鸢。
朱罗官巷入口处,许闳牵马立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守着巷口,目光四下里不停地张望着,生怕会有人路过此处,发现叶增此时此刻正在做的事。
直待叶增用箭将那十一只纸鸢一个接一个地射入秦府后,他才渐渐松了口气,放开早已攥得满是汗水的拳头。
早在今晨叶增要他带其来秦府之外时,他的惊诧之度便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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