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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到鲤桥村的路都是用沙土铺了的,又宽又平整,骡车走在上面并没有很颠簸,路上偶尔还能遇见一处茶水摊子,给过往的行人歇脚。
走到村口,一方一人多高的石头直立在路边,石头上凿着半指深的“鲤桥村”三个大字,瞧着很是气派。
“相公,这里鲤桥村真大。”苏谷看着少说有百十多户的人家连绵成一片,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县衙痛快的给咱们划了靠山的宅地,原来这平坝里确实是没多少地方了。”
鲤桥村的百姓比元潭村要富足一些,家家至少都是方正的院子带大菜地,再加上住户多,偌大的一块平坝几乎占得满满当当,人越多平坝上的宅地就更吃香。
沿着最宽的一条路往村里边走能够看到的都是菜地,和山野随意种下自家吃的白菜不同,这些地里的杂草被锄的干净,每颗白菜之间的距离几乎一样,距离两颗菜之间还有一个小圆坑,坑里的土质颜色略深。
木头见苏谷眼睛直往那些小坑上瞧,就轻声解释:“主夫郎,那是庄稼人挖出来的肥坑。”
“肥坑?”苏谷和顾渊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木头就又解释:“种菜其实比种庄稼更吃肥,有些专门种菜的人家为了让菜长得更大会给菜上好几次肥,但是肥上多了又容易烧菜根,就想了这麽一个折中的法子。”
“在离菜根不远的地方挖坑上肥,保证菜根长的根须能吃到肥,又不至于吃太多把菜根烧坏,还方便浇肥,省力又省事,以前我娘在的时候也这麽做。”
苏谷这才明白那圆坑的用处,只是又不免感叹干什麽都不容易,这麽一大块至少有两亩的菜地,光挖那小坑就得花费不少的力气。相比较来说种菜费时费力费精神,倒比庄稼还难伺候。
“不过种菜虽然花费功夫,想来挣的银子也比庄稼要好一些。”顾渊和苏谷閑聊:“咱们先前看到菜市上白菜一文钱两斤,一亩地少说能産三千到五千斤的白菜,按照平均的四千斤算,就是两千文钱。”
“折合下来也有二两多的银子,而一亩地若是种小麦则能收一百五十斤左右,按商贾收的价格十二文算就是近三两银子,看着相差不多,但实际上一般田里的麦子産不了这麽多,能産一百二三已经是丰收。”
苏谷心算快,立刻就察觉出了这里头的不同:“这样算起来种菜岂不是更划算?”
顾渊摇头:“种菜费事,一家人全部的心力几乎都扑在菜田里,施肥捉虫除草,等菜成熟还要费力去县城卖,更要承担卖不出去的风险。而种粮食除了播种,施一到两次肥之外,并不需要每天在地里劳作。”
麦子和水稻的种植顾渊都了解一些,庄稼人在除草的同时会上肥料,除草和施肥同时进行更省事,节余下来的时间就可以外出打工或做些其他营生赚银子。
而蔬菜生长周期短,容易招惹虫病害。在没有任何化学药剂的现在,蔬菜若是生了虫就只能靠着人手动除虫,自然更是费力。
苏谷从前对种菜种粮食了解的并不详细,现在一想做什麽都有利弊,不由得发生感叹:“难怪圣人曾感叹诸事皆难,这世上当中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
閑谈间已经走过了村外大片的菜地,老远就听到不远处有孩童的嬉笑在顺着树林蜿蜒而下的溪流边笑闹。
如今正是秋老虎灼热的时候,孩童天真纯稚没什麽顾忌,正光着屁股蛋子在溪流里戏水。
不远处几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形的老人坐在树底下休憩,想来是转门照看着这些孩子们的。
苏谷和顾渊相视一眼后就往几个老人边走去,那些老人见有陌生的后生赶着骡车来,便拄着拐杖吆喝:“后生娃儿,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到鲤桥村做什麽?”
顾渊先是行了一个书生礼然后笑道:“我们夫夫是从螺镇上来到鲤桥村安家的,已经到衙门里办好了户籍买了宅地,现在要到村长家去,还请几位老伯指个路。”
老人点头:“原来是一个村的,村长家就在那儿…”说着用拐杖指了指村里最中心的方向:“顺着这条道右拐直走,青砖大瓦四合的院子就是村长家了。”
和宗族权重十分排外的元潭村不同,鲤桥村最开始就是由各种原因没办法进县城定居的人家聚集起来,落户形成的杂姓村落,因为离县城近村里人员变动大,所以并不排外。
顺着老人指的方向,他们顺利找到了村长的家。顾渊让木头在外面等着,苏谷则分别从骡车上提了一斤肉和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糖糕下来,敲开村长家的大门。
门开后顾渊有意落后一步,让苏谷走在自己面前。
在这个规矩森严的时代,家庭地位的不同在行走间就能体现出来。有规矩的人家讲究先后,谁也不能走在一家之主的前面,就连明媒正娶的妻也只能并肩而行,再多就是逾矩。
村长家开门的是他家儿媳,那妇人见顾渊落后一步很是诧异,特意去瞧苏谷的脸,在看到他眼下那颗鲜亮的红痣后确信但是没有看错,苏谷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哥儿。
可谁家的哥儿夫郎这麽大胆,敢让自家相公走在自己的身后?
鲤桥村的村长见苏谷的第一面也是这麽想的,他觉得这个哥儿着实没规矩,面上又有那麽大一块浅色的疤痕,态度不由的就带上了不虞:“你们是来落户的?”
苏谷轻笑行礼:“是,晚辈苏家苏谷,今带着夫婿来鲤桥村安家,特来上门拜会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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