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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蒙混过关?怎么可能?”林砧嘟囔:“就该给你喝酒,把你灌醉了,你什么都说了。”
“可惜这里没有就,我不会醉,有些事情,我也不打算现在说。“江匪浅花了好大功夫才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异常,他把杯子摆在铜壶身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好像在打坐。
林砧听江匪浅的措辞,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就转变了方向:“明天去长明崖,你打算怎么办?”
这更是棘手的问题,江匪浅的手指在宽大的袖子下面蜷缩起来。林砧卧倒在地上,让空杯子在手指间上转:“反正我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好在——车到山前必有路。”他闭眼,像是要就地睡过去。
“我要亲自问,他要亲口说。”江匪浅冷不防地说。
林砧好像把这句话看成平常,想也不想就接话:“你以为你是谁?人家何必回答你的问题?”
“我既然问了,就需要讨个说法,他不能不回答。”江匪浅说着,忽然起身而去,脚步十分坚定。
林砧眯着的眼睛睁大了,他听着江匪浅离去,一言不发。
第二天慕德醒来的时候,江匪浅已经不见了。
他是夜半离开的。星子仍然皎洁,胜过月亮,江匪浅从宫殿的后门出去。他知道林砧或许还在前面的房顶上,这个家伙就算在房顶上过夜也不奇怪,因此走的时候必然不能被他看见。
江匪浅不愿这么离开,这像是逃跑,虽然是率先跑向一个危险的关节点,但是终究是有愧于人的。他没带上林砧,这违反了他对林砧的承诺,但是他自认为那个含糊的承诺算不上是承诺,而且他可以肯定,林砧一定听出了他的为难。
都是无计可施的下策。江匪浅一面急匆匆地走,一面用飘忽的思维想着。
慕德王告诉过他通往长明崖的道路,这条路在晚上被星光照亮,满路斑点的银光,像是玉林漏在上面。这里没有守卫,没有宫殿,没有人的声音,山路曲折地伸展,通向不可知的地方,道路狭窄,只能容纳两个半人并肩而行。
江匪浅站在道路的入口,略微打量一眼,就钻了进去。
他钻进一条充满了禁锢意味的道路。路没有拓宽一分,也没有变窄一分,一直是恰到好处地狭窄,延伸,无穷尽。黑暗就在前面,笼罩四野,却遮不住这条路上鱼鳞似的光斑,脚下的闪烁让走路很方便,不至于踩在石头上绊倒。
江匪浅没有带火把,只带着他的包袱。去东方的时候,这里面还装着宝贵的弗图,但现在,里面空荡荡的。想到去东方的旅程,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但是一转眼,后土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这就是“一入人间催人老”吧?江匪浅想,小时候的时光总是缓慢,和师父与君父相伴,时间无限延长,比时间本身还要长,几乎不可捉摸,不可测量。现在想来,这种漫长绝不是他能承受的,人间的风霜催逼才是他的本命,只有在这里,在恍如隔世,白驹过隙之中,他能品尝酸甜苦辣,能在千帆之后喟叹一句什么。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出很长一段路,前面的路黑暗,后面的路雪白,走过的地方敞亮,像是被火光照彻,但是没有走过的地方却朦胧迷惑,带着叫人恐惧的未知。江匪浅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他早就发现,只有走过,道路才能清晰起来,明亮起来,如果走过了万水千山,那么世界就明亮了。
他停住了脚步,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他从中悟到一点前所未有的东西:
你叫江铭,也叫江匪浅。记住你的名字。
记住我的名字,记住后土的模样。江匪浅缓缓转圈,将四面八方的景象尽收眼底:只有将后土的道路都记在心中,后土才能被点亮,不至于陷入黑暗之中。这是一种救后土的方法吗?
这是一种自救的方法吗?还是一种必须的颖悟?
脑袋里面的火花熄灭了,江匪浅重新陷入迷惑之中,但是他不着急,仍然快步往前走。他就像是一架运行中的战车,有着自己独特的力量和规律,只有破坏性的暴力能让他停下来。
上坡路,江匪浅爬的很稳,喘气不急,只是身上有点热。到达坡顶,风大起,衣衫猎猎。天空高迥,地宇分明,天际一条明显的分界线映入眼帘——天快要亮了。
地平线上一点微光,太阳要出来了,天却仍然很冷,冻得脆生生,似乎敲一敲,就会破裂。江匪浅静静地站着,呵气,眼前升腾起来白雾。
一跃而上,橘红色的,血浆一般的光华染红了灰蓝色的天空,平铺开,渲染开,像是水墨,像是浓浆,让人看了,嘴里发甜,心头发热,四肢冰凉。
江匪浅安安静静地恭迎了光明神的到来,在此之后,他就在没有耽搁,默默赶路了。这样的赶路持续了好几个时辰,道路还在绵延,江匪浅却不走了。
他知道,老神师并不是一口气走到长明崖的,中间被羽蒙搭载了一程。但是现在,世上还有羽蒙吗?
仰望天空,青冥浩渺不见底,如果世界是倒扣的,那么天空就是琉璃盏的底部。现在,无垠的青冥了无尘埃,一只飞鸟也看不见。就这么走去长明崖,可需要太长时间了。怎么办?江匪浅陷入沉思。
“明明说好了和我们一起走,怎么自己逃跑了?”伊泄心怒气冲冲盯着江匪浅空白的床铺。江匪浅的失踪直到早晨才被发现,这是因为大家都集中到大堂吃饭,只有江匪浅不见踪影。
“他先去了。”林砧手里面还拿着点心,正往嘴里送。慕德的点心做的真不怎么样,没有油,也没有糖,只能充饥,算不上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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