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扶桑的马车急匆匆去往永宁街,金钏搀着苏媚上了马车,有些担忧道:“姑娘当真一点都不担心江爷看上扶桑姑娘?”
苏媚淡然一笑道:“由着她去吧。”
若是江泠那般容易讨好,她便不会连几日都等不得,巴巴地借着送披风的由头主动找上门去。
李嬷嬷说过,男子都爱欲擒故纵的那一套,只是江泠并非寻常男子,用对付寻常的男子的那套来对付他根本就行不通,且他对那位和她生得相似的心上人必定情深义重,她也只是占了这张脸的便宜,才能被他多瞧几眼,扶桑今日急吼吼地送上门去,只怕那位爷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去一趟西市的玲珑阁,既然扶桑已经去了,那咱们晚些时候再登门罢。”
金钏点了点头,扶桑性子难缠,若是此刻去了江府撞见扶桑,只怕会免不了口舌之争,昨晚江爷是抱着姑娘回的点香阁,便是这份喜欢,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马车缓缓停在玲珑阁前,金钏扶着苏媚出了马车,苏媚笑道:“你在此等我,我进去看看玲珑阁近来有什么时新的首饰。”
“奴婢还是陪着姑娘一道进去罢,嬷嬷吩咐过若是姑娘喜欢什么,便让奴婢买下。”
只听苏媚又道:“也不必如此麻烦,我也就是进去看看,打发时间罢了,也不会逛太久,嬷嬷待我很好,在安乐坊,我吃的用的都是嬷嬷给的,我又怎会如此不懂事,再让她老人家破费,你若是不放心,便在门口守着便是。”
金钏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奴婢便在此处等着姑娘,姑娘若是需要再唤奴婢。”
虽她是李嬷嬷的人,也该为自己考虑,毕竟日后若苏媚成了江爷的妾室,她也想跟着苏媚去江府,也为自己挣个好的前程。
苏媚款步迈进了玲珑阁,走到里间,左右四顾之后,便从贴身戴着的荷包中,摸出一枚梨花形状的玉石挂坠,并二两银子一同交给安掌柜,问道:“可否请安掌柜辨认这枚挂坠出自何处?”
这枚梨花玉石挂坠是她贴身戴在颈间的,她是李嬷嬷从牙婆手中买来的,在此之前,她身上所戴之物,定然已经落入了牙婆的手中,根本无处可寻,唯有这枚小小的挂坠,因是贴身戴着,这才没被牙婆察觉,或许能通过枚玉坠查清她的身世,寻到她的家人。
安掌柜摇了摇头,笑道:“我只能看出这枚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且做工精细,并非凡品,这玉石之上的梨花栩栩如生,雕刻精美,这样的工艺,在扬州城也是极难见到,倒像是京城匠人们的手艺,且这样的手艺繁复,能买得起这样的玉石,定然是非富即贵。姑娘或可派人去京城打听打听,若姑娘问这玉石有何来历,我实在看不出。”
安掌柜将玉石挂坠交还给苏媚,苏媚接过玉石,关于她身世之谜和那些失去记忆的唯一线索便在这小小的玉石挂坠之上了,如今这线索指向京城,可她竟连小小的安乐坊都出不去,如何能去京城。
苏媚蹙眉,揉了揉有些刺痛的前额,出了玲珑阁,便轻叹一声,对金钏道:“我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赵府。”
金钏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姑娘当真什么都没瞧上?”
苏媚点了点头,笑道:“不必了。我瞧着江爷也不喜那些繁复的首饰,再说李嬷嬷送的那些簪子和珠花也已经够用了。”
现下先想办法离开安乐坊再说,至于旁的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到了永宁街,马车缓缓停下,苏媚打起车帘,正好撞见扶桑红着眼哭着跑出了江府,扶桑心性高,这些年在扬州,那身骄纵难缠的坏毛病,便是被那些富家子弟纵出来的。
她原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和委屈,正如苏媚如料,江泠本就是冲着苏媚才去的安乐坊,他对扶桑可是半分兴趣也无,扶桑往日里用在那些富家子弟身上的手段在江泠面前是一个也行不通,她此去江府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被江泠冷着脸,毫不客气将人请了出去。
苏媚见扶桑离去,不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那位爷性子冷,且喜怒无常,令人难以琢磨,她此番前去可不能触了霉头。
金钏见扶桑那般神情,便也猜到了几分,心里是既欣喜又担心,她从未见过扶桑这般伤心失望,便提醒苏媚道:“姑娘此刻当真要进去么?”
说不定扶桑惹怒了江泠,那位爷此刻正在生气呢,此番前去,岂不是正撞在枪口上。
苏媚扯了扯嘴角,面上泛起一丝苦笑,若是害怕就能不去了么,她还要借助江泠出安乐坊,她没有退路,更没有别的选择。
“去罢。”
她倒是顺利进了江家宅院,这宅院不大,位置也有些偏僻,算离主街有了一段距离,院中遍种梨树,此时正值深冬,只剩下一树枯枝,可那树枝上积雪并未尽数消融,远远望去,倒像是那枝头堆雪,宛若绽开的朵朵洁白的梨花。
院子的匾额之上,苍劲有力地题了梨香院几个描金大字,字若其人,此种力道若非习武之人,兼具一身浩然正气,断难有如此笔力,此字定是那江爷亲手所书,见字若见人,苏媚略略缓和了紧张的情绪,她的选择没有错,她若是跟了江泠,倘若日后他们便是分开了,他定然也能念在她服侍一场的情分上,还她一个自由之身罢。
毕竟她只是个替身,也可免去日后互相纠缠的麻烦,这也是苏媚不惜主动送上门的原因。
果然,自苏媚一进门,江泠就深蹙着眉头,面色如寒风凛冽,丰神俊朗的脸上好似写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大字,他在几案上奋笔疾书,屋内静得只能听见落笔在纸上,发出的唰唰的声响。
其实当苏媚迈进门的那一刻,江泠就已然察觉,但他并未抬眼,也并未让苏媚坐下,苏媚便一直站着,屋内没有生炭盆,又开着窗子,屋内又静又冷,她又不敢一直盯着江泠看,只抬眼扫过一旁的书架,书架上都是些兵书,在书架的最底层右边的角落还有本诗集,屋中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半晌,江泠并未抬眼,只冷冷道了句:“扬州来的歌女,便是连几日都等不及了么?”
苏媚脸色一白,眼圈一红,只觉又委屈又屈辱,红红的眼尾似要滚下泪来。
她盈盈一福,眼眸微垂,缓了缓情绪,再次缓缓抬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中透着几分委屈,眼中泪水涟涟。
“苏媚今日来是将这披风还给爷的,却不曾想打扰了爷,那苏媚便先告退。”
“我让你走了吗?既然是送披风,那便拿来罢。”
人虽失忆了,脾气倒是没变,他只说了一句,还来了性子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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