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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终于醒转时,郁濯心神也已定下来,他冲着那分外警惕的小孩开口之时,本想直说郁涟,哪知话到嘴边,却鬼使神差般隐去了姓名。
他只说:“我乃宁州抚南侯。”
他又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报上的名字,其实早已模糊在旧忆里,他们不过萍水一相逢,询问也不过出于基本的礼节。
可郁濯此刻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地想起来了。
——那孩子说,齐姜贺,日月明。
贺明。
那日秋风飒爽,林间竹叶摇晃。光影斑驳之中,他眼见着人痛哭流涕,怅惋之余近乎失去再看的勇气,可又隐隐替人觉得高兴。
郁濯没能救下自己的父亲,甚至没能避免他死后在翎城城楼上的屈辱。
他从未忘记过仇恨,可仇恨亦是他的软肋与不堪。
......可惜周鹤鸣丝毫未觉异常,还在兀自继续说下去。
他声音很轻,但仍能叫郁濯听得很清楚:“我被他所救,可他救的并不只是我一人,亦救了我父亲。那样清风霁月的人,我也是第一次瞧见......”
话说到此,周鹤鸣倏地住了嘴——他可还记得郁濯最听不得这样的比较,唯恐方才咄咄逼人的一幕重演。
可他抬眸时,郁濯脸上竟然未见半分恼意。
郁濯微微扬着下巴,竟然略显得意地朝他笑,坦坦荡荡地问:“云野,就只需你一见倾心、不许我因一箭动情吗?”
——他总觉得人人皆有私心,可千算万算,竟然算不到周鹤鸣的私心正是绕他而生。
“总不能因为我所求掺杂情|色,便要低你一等。”郁濯此刻心情大好,语气跟在蜜罐里浸过一遭似的,笑盈盈地继续说,“食色性也。[1]我本尘世一俗人,欲望满身。云野,你既然也有私欲,又如何盼我满怀圣心?”
郁濯定定看着他,饶有兴致道:“云野,你我之间,来日方长。”
***
翌日郁濯与周鹤鸣二人随钱莱一同出府门时,豫州的雪停了,又出了太阳。
清晨那阵郑焕已经同赵修齐出来施过粥,今日天气也暖和,灾民三三两两地躺倒在路边,豫州城中并无暴动。
钱莱领着两人往城楼处去,拿着册子正欲扭头介绍豫州城防之时,忽的被一路中扑上来的老汉拦住了去路。
那老汉瞧着六十来岁,浑身瘦骨棱棱,眼中亦很浑浊,钱莱眉头一皱正欲赶人时,忽见他颤颤巍巍,从兜中掏出个破布袋子来展开了。
里面竟然密密麻麻地装着许多骨扳指。
周鹤鸣粗粗扫了一眼,狼骨虎骨骆驼骨应有尽有,可惜大多粗制滥造,可以想见并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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