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得这样近,冷气和绯色都若有若无地缭绕在周鹤鸣身侧,周鹤鸣只好强忍着不去瞧他。
郁濯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两人身子皆是一动不动,倒在人前显得十分相敬如宾。
窗外的风还在刮,头上雪粒化作水,顺着郁濯的发梢滴下来,落在周鹤鸣指尖。
——“啪嗒。”
程良才连忙跪下,咬着牙继续道:“微臣不敢。只是——人祭一事,总归见血于天地之间,若为求来年庇护大梁康健,恐难得最上......”
夫立轩也已拢着袖出了列,拱手道:“程大人此言差矣,这人已经死了,便并非活祭,怎可同昔日商周人祭混为一谈?死物和那赤狐彩头,其实并无二致。”
这一番话又引来了户部尚书梅绍的反击,道宫妃之死尚且存疑,又称人命不可同畜生视作一物,群臣间愈发混乱起来,人祭之事实在惶惶,双方唇枪舌战,场面竟然隐隐不可控起来。
“够了!”隆安帝徘徊在群臣前头,猝然出声。
他侧身而唤:“端阁老。”
端思敏颤着手,恭恭敬敬地拜下去:“老臣在。”
隆安帝眯着眼,缓缓道:“端阁老,以为应当如何?”
端思敏闻言跪地,将头深深磕了下去:“老臣拙见,以为此事本为惩戒谋逆犯上之徒,于皇威有理有益,可人祭废黜千年之久,实在于道德教化稍有不妥。若陛下欲彰天理昭昭,或可另寻他法,不致引发口舌之辩。”
郁濯自风里看向他,在场的上百双眼睛都落在这枯槁老人身上,静默之间,赵修齐拢着袖开口道:“阁老所言极是。君既行于上,民自效于下。”
他掀袍拜下去,朗声道:“望父皇——三思。”
后头齐刷刷拜下去一众臣子,皆磕头呼道:“望陛下三思。”
云松山中的风也被这样的呼声切得细碎,隆安帝抬臂扫过跪下众人,一字一顿道:“好、好啊!”
他一拂袖,直指赵经纶:“你以为呢?”
赵经纶回头,扫过这一张张文臣的脸,跪下的或青涩或激昂,立着的或内敛或愤慨,均砖石一般静默着。
半晌,他方才道:“儿臣倒以为,并无不妥。”
隆安帝说:“讲。”
赵经纶跪答道:“乱臣贼子之辈,本就不应善终,亦不可得大梁神灵庇护。既非我大梁子民,又何拘于礼法教化之中?非我族类,自当杀之祭之,以儆效尤。”
隆安帝抚掌大笑,竟主动引着赵经纶起了身,朝群臣冷声问到:“都听清了吗?”
祭场之内,再无一人出言反对。
白松山中的雪絮飘进郁濯脖颈间,化作融水寸寸浸入皮肤,好似编织着一处不可触碰的囚笼。
隆安帝立于群臣之前,逆风扫视过祭场中众人,又落到天地坛上上被洁白祭袍裹挟的玉奇身上:“吉时已到。”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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