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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的字里行间,柳盈拼凑出他的身世。他大父在燕朝作京兆尹,后来家道中落,父亲那一辈的兄弟个个零落天涯。他的母亲是长安酒肆中斟酒的胡姬,被他父亲玩弄、欺骗至死,剩他一身,艰难地认祖归宗,却依然得不到宗支的任何助力。话到这里,柳盈才恍然成亲那一日杜家的冷酷,原来背后有如此牵缠。此时心中很自然地同情起他来,看他的眼神也更带柔情。她试着提起舅舅对他的亏欠,以她的敏感细腻,早就觉出,他们之间最深层的隔阂,都包含在那天早上她听到的朦胧对话中。
孰料此言一出,杜晏华突然失控地站了起来,椅子也带翻在地。屋子正中就是燃得炽旺的火盆,可他却打着冷战,牙关紧闭,摇摇欲坠的样子。柳盈吓了一跳,忙挨近了他,抽出手绢,为他擦去额角的冷汗。触手冰凉,像在擦一座冰雕。他的眼中忽然燃起了两丛怨毒的火焰,拍开她的手,大步走了出去。深更半夜,柳盈听到楼下响动,他竟逼着店小二打开店门,独自一人徘徊在午夜的街巷。他脚步惶急,仿佛被驱赶的鬼魂,踏起一阵雪烟。柳盈啪地锁上双扉,躺到了床上,半是不乐,半是纳闷。
她不明白,那样惨痛的身世,都能含嘲带讽地道出,还有什么能甚于此的?
那晚以后,他再也没回客栈。
八
天日益冷下去,转眼到了腊八。有了在京的教训,柳盈不再厮打寻闹,安然地过自己的一分日子。她每日忙忙碌碌,将每个柜子上的铜把手,都擦得抛光似的亮。那两个买来的丫头,靠边站着,不敢作声。她偶尔也读些书,却不过半卷,就颓然放下。怎么先未发觉,这世上情词这么多?其实原用不了这许多。
那个护院叫田承志,肤色对他这样的人算是白净了,十七八岁年纪,浓眉大眼,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白牙,为人千伶百俐,手勤腿快,不上几天,就讨得了阖家上下的欢心。柳盈吩咐他跑个腿,得不得一声儿就去了,不上一炷香,捧回几包薏米、红枣、花生,还捎带一个仿玉蝴蝶的发夹。柳盈喜他乖觉,有事没事就拉着他叙话。他很有几分小聪明,一句话绕好几个弯,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柳盈听得格格直笑,对他的赏钱也就不吝惜了。
这天,小二忽然接进来一封洒金拜帖,写着侍生某某某。这人她从不认识,想是来访别驾的了,淡淡地让他退回去。不料小二出去了一趟,汗流浃背道:“那人说,他正是来拜夫人的。”柳盈心下生厌,这人怎的如此不懂礼数!但转一想,若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丈夫在公门的情况,倒也省得她日日悬心。于是命人腾出外间,拽了一幅青绫布障,将斗室隔成两间。她提起裙角,在竹榻上坐稳。听到来人的声音,不上四十岁,富有余威,现下却用很谦卑的口气说:“奴才汪财,给柳夫人请安。”柳盈颔首致礼。那人从怀间掏出一张薄纸,双手捧过头顶,田承志不待提醒,主动上前接过,呈到柳盈面前。那上面盖着密密的公印,题头两个大字“房契”,是在新源巷的一所套房,前后五进,住七口人,绰有余闲,怎么着也值五六万两银子。
她刚觉不解,那人就麻溜地打了个躬,瓜皮小帽上的明珠,透过薄纱在她眼前闪耀:“我家主人知道大人远道而来,特辟一屋,赠给大人,作一所别业。”柳盈不是胸无点墨的人,知道此事来得蹊跷,她不敢擅专,只得暂且收下,等丈夫回来问询。那人临去前,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花钿漆盒,看着不过三寸见方,恭敬地放在紫檀木茶几上,狡黠地道:“我家主人送夫人的一点见面礼,万望收下为幸。”等他走后,小愫拿来一看,里头竟是一柄泥金折扇,缀着波浪状的黑色蕾丝,扇柄是沉香木,细密匀称,一看即知不菲。她若有所思地收下了。
铛子里的粥煮得滚沸,就听郭公在外头喊了一声“大人”。杜晏华还是县中那套青衣角带的打扮,卸下黑白两色的鹤氅,发间挂满雪珠,一步迈进内轩:“房契呢?”柳盈听到这把声音,下意识地一颤,手上缝的虎头鞋,丝线从针孔滑出。她半撩起眼皮,淡淡道:“兀那不是。”杜晏华从桌上拿起纸张,随便一扫,冷哼了一声,轻蔑道:“这个汪培青,现在知道着忙了。”说着,随手凑在火笼里,片刻就燃尽了。
柳盈不及阻拦,有些失望,又很想知道缘故曲折。恰巧田承志依命捧了一碗腊八粥过来,站在门口发愣。柳盈忙招呼他再送一碗,鸦睫低垂,掩过眸中希冀,用冷漠的语气道:“今儿过节,吃一碗再走罢。”杜晏华看了一眼自鸣钟,在月桌边坐下,捧起粥碗啜了一口,面色有些惊喜。柳盈一阵高兴,又为自己的高兴感到可悲。杜晏华看到她渐渐显怀的身子,面露愧色,像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微微蹙着眉。
柳盈不愿被下人觑破行藏,极力振作精神,单刀直入道:“我在秋柳巷找到一处房子,要十两银子一月,房子倒是很新,我没舍得。既是有人送上门来,做么不要?”杜晏华冷笑一声,优雅地擦了擦嘴唇,才道:“这些田连阡陌的土豪,一听要丈量土地就急了,哪在乎区区小惠?这方圆百里的钱庄,哪个不是他们在背后撑持?强占民宅,买断官府,什么事做不出来!”柳盈在家时,也常听长兄议论朝政,一听便明白了。
新朝建立后,清丈土地的方案迟迟未行。税赋还是采取建宁末年的征收方式,田租、人丁赋并征,虽减成了十五税一,但劫火之后,田地荒芜,人口锐减,官府依然按造册时的记录催租。不少农民虽分得了一些荒地,然并无劳力开垦,往往质与大家,身充佃户。燕朝末年富者庄园万顷,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局面并未根本改变。更有甚者,他们借着改朝换代的机会,在朝中培植、渗透势力。永安帝得天下后,为平息各地的造反,遥授他们列侯的爵位,以收聚人心,巩固皇图。如此一来,可怜的小民实际分得的利益是很少的。这些在朝的大老,与从龙立功的勋臣勾结在一起,共同反对科举晋身的新贵,牢牢把持着各地的税赋大权。户部年终核计,实征税收竟比预期要少了近三分之一,可见有多少进了私人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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