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特格睁开眼,古森的天空还是蓝色,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格,快起来,去学堂要迟到了!”楼特格一惊,这是……二十年前?
身边的赫蕾娜稚气未脱,身上的束装饰简单又清爽,唯独笑容刺痛了楼特格。她伸手来拉楼特格,楼特格下意识地甩开了她的手。“阿格,你不舒服吗?”楼特格明白,自己陷入了往事,必须赶紧找到记忆的出口。楼特格点点头,将被子裹紧自己,佯装睡着。“好吧,我跟女师请假,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找阿婆帮忙啊!”
又来了,随时向人展示自己的弱点,只能换取别人的同情和怜悯,而不是尊重。等周围的声音远去,楼特格再次踩在了童年的房子里。
自记事以来,自己和一群没有父母的孩子一起住在这个大宅子里,有照顾孩子们的管家阿婆,和守着宅子的护院大叔,曾经以为这样简单的生活就是全部。直到有一天,楼特格现远处的林子里,有个达官贵人一直观察着这个宅子,而宅子里所有的大人都毕恭毕敬地跪下回话,年幼的楼特格意识到,这个宅子里,应该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偷听到管家和护院的酒后谈话后,楼特格才知道这些孩子里,有一个来自王室的私生女,宅子里的全部大人,都是为了守护这个孩子平安长大。楼特格观察着每一个女孩子,试图找到和那位妇人相似的脸,最终,她锁定了自己和赫蕾娜。
从那之后,楼特格的心态就变了,那些用来掩护身份的小孩们大多失去父母无家可归,是贱民;守护这个秘密的所有大人拿钱办事,是理所应当,不必尊敬;甚至故意做错事,大人对这两人的态度是绝对包庇,所以可以为所欲为。而不明所以的小朋友们,逐渐形成了两个派别。
始料未及的粮食危机开始了,王城之外,人人自危。本提供给大宅子的粮食,如今也变得严格供应,只是被养刁了性子的跟班们,似乎觉得自己享有特权是理所当然的事。从一碗面和茶,逐渐到只有一个馒头,忍无可忍的赫蕾娜猛地打开楼特格的房门,满桌的鱼肉荤腥,刺痛了赫蕾娜的眼。
“……孩子们饿死了三个,你知道吗?”楼特格看着噙着眼泪皱着眉的赫蕾娜,似乎看见了女师的影子,一时间变得无比烦躁。“……呵,教训我?”身边吃得满嘴流油的狗腿子们猛地起身,比赫蕾娜要高几个头。
半晌,“楼特格,你认为王室会对你的行为坐视不管吗?”
狗腿子们不知所措,楼特格却爆出雷鸣般的肆意嘲笑。“管我?他们有什么资格管我?倒是你,明知道我血统高贵,还妄想跟我做朋友?赫蕾娜,你假惺惺地对那些贱民那么好,是不是想让他们以为你才是公主?”这下,狗腿子们也开始放声大笑。
只是楼特格从赫蕾娜的眼神里,看到了不再相信,甚至还有嘲弄的轻蔑。
她的嘴里,从没说过这么冰冷的话,决绝又狠毒。
“……楼特格,你自生自灭吧。”
那辆华丽的马车,猝不及防地停在了大宅子前,楼特格特意梳洗打扮,以为来人是来接她回王室,谁知妇人下车,扫视着破旧的院落,一众趴着跪着的人里,唯有赫蕾娜站立不倒。楼特格在心里嘲弄着她的无用功,正想华丽登场,那妇人开了口,“城里的河堤,是你主导修缮的?这城里的人饭都吃不上了,怎么会听你的命令?”
“河堤垮了,房子和田都没了,村民成了流民,只会被迫背井离乡。但只要河堤正常,最坏的情况不会出现。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我们作为城民百姓,想要求生的本能。”
妇人满意地点点头,“你跟我走吧。”“不!我才是公主!”楼特格尖叫着冲下楼,“我才是王室血脉,大人,别被她骗了!”
随从们哗然,妇人的脸上很不好看。“哦,这宅子,居然还有王室血脉?”楼特格呼啦一身在妇人面前跪下。“大人,您去问问国王,他一定能认出我的。这个赫蕾娜,平时总以公主自居,一直使唤命令其他人,她一直在冒认公主的身份,这样的人,不能让她得逞了!我,我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楼特格环视周围的男男女女,仍将自己肩头的衣服褪下。她知道的,管事阿婆说过,公主的肩头,有着青色的猫爪印。
“……一直使唤命令别人的人,是你吧。”妇人看见自己肩膀上的印记,反而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恬不知耻。管家婆,看好这个女孩,别让她出去丢人现眼。赫蕾娜,你跟我走。”
马车从尘土飞扬的马路中消失,十二岁的楼特格的声嘶力竭淹没在灰尘里。楼特格看着记忆中无能为力绝望的自己,默默地摸去了自己不自觉流下的眼泪。
原来再想起来,心还是会痛啊。
即便十年后她在虐杀王室后才知道,那妇人是她的亲生母亲,也是当下王室的公主。但如今,她看懂了那妇人的眼神,私生女被找回,是不是亲手血脉并不重要,能在绝望中仍保持着王室的体面,才是当时王室想要的棋子。
可惜,这个道理,二十年后的楼特格才看明白。
回不去了,从赫蕾娜顶上她的真实身份,起义,夺权,上位,成为王妃。这一切原本属于她的光荣,成了赫蕾娜的声名显赫。她恨啊,怎么能不恨。这些年,在野兽群里摸爬滚打一路厮杀,成为杀手,佣兵,再到不可一世的魔王。楼特格自己杀出来一条血路。再遥遥相望在城里过得安逸富足的赫蕾娜,她怎么甘心,她如何甘心!
入侵洛珈,抢占洛珈,将赫蕾娜拉下神坛,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楼特格穿着华袍,戴着王冠,走在万人跪趴的王殿里,头上的珠玉伶仃作响,她双手一挥,结结实实地坐在王座上。我拥有了整座城,那些个骑士只配成为我的臣子,受我号令,从我差遣,那些目中无人的王室,从此惧怕我,臣服于我,没有人敢忤逆我。洛珈只是开始,我要占领所有的地方,让楼特格的名字,响遍人间的每个角落!
夜忽然降临,王殿上油灯亮起,只有华袍在闪闪光。楼特格却看见那个衣衫褴褛的十二岁少女,一脸决绝地盯着她。“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楼特格一下子惊醒,现近在咫尺的小影,和记忆中十二岁的赫蕾娜王妃的脸正在重合,她吓了一跳。刚想挣脱,却现小影的左手,正牢牢抓着自己的双手手腕。“你在怕什么?”小影睁开眼,和舞公主一模一样的脸让楼特格开始感到心慌。“单荏舞,是赫蕾娜的女儿,你算什么东西,来刺激我?!”
“算你的劫。”说时迟那时快,小影将左手上的玛瑙手串,直接过到楼特格的手上,玛瑙手串出强烈的金光,楼特格惊恐地现,这手串像枷锁般,封印得自己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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