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只见这人脚下聚集了一摊液体,而那些嘀嗒声正是手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汇入其中的声音。
空荡荡的路上四面无人,宁玉站立许久,闭目凝神。消瘦脸颊上毫无血色,却沾染着不知道谁的血,衬得皮肤苍白羸弱不堪。忽然,他睫羽颤动两下。
几乎是瞬间,四根法器从宁玉手上往四个方向射了出去,而他立刻离开原地,前脚刚走,后面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落在此处,贪婪地舔食着地上新鲜的血液。
四根法器分别命中四条幽魂,舔食血液的厉鬼意识到这是陷阱,当即抬头,嘶吼一声,稀碎的皮肉刷刷往下掉落,惹得宁玉一阵皱眉。
宁玉看着它,面无表情:“你已在此处游荡多年,是时候离开了。”
那厉鬼生前在此地遭遇车祸,被碾压身亡,变成厉鬼之后还保留着最后一刻的样子——骨头成渣,关节错位,嘴巴的位置吊着一颗眼珠,天灵盖早就没了,露出里面白白红红的脑浆。
它一声大吼,嘴边的眼珠子也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宁玉脚下,被宁玉上前的脚步踩成肉饼。
“拘魂钉,起阵!”
……
云城有条老街,街龄老,住户年龄也不小。
一条支流顺着老街中间穿行而下,将一条街划分为南北两端。云河穿街而过,石桥架于其上。顺着支流而下,街尾是一间看不出卖什么的商铺。
门上牌匾空空如也,打挂上那天起,就没见有过什么字。
街上人声鼎沸,这家悄然无声;街上人来人往,这家门庭冷落。
紧闭的门屋后,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角立着一颗槐树,树干冲出院子。枝叶之间坠着一簇簇槐花,清新扑鼻的气味驱散了几分药渣的苦涩气。伸展的树干挡住刺眼的阳光,给下面摇椅上昏昏欲睡的人辟出一处绝佳打盹之地。
宁玉躺在摇椅上,正要睡过去。身边凉风忽至,说是凉风,倒不如说是阴风。他眼睛也不睁,摆了摆手:“有什么事等我睡醒再说。”
来者不依不饶,原本站在宁玉左边,见宁玉脑袋扭向右边,身形一闪,变戏法一般又从右边冒了出来。宁玉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眼前一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脑仁又开始疼,他睁了睁眼,被天光刺得有些难受,抬手挡住才求饶道:“我前几日才渡了一条冤魂,怎么还不许人歇歇了.......”
小叶子哼哼一笑,问:“前几日?”
宁玉怔了片刻,昏昏沉沉的脑子此刻显得有些不够用,下一秒他掰着指头想数一数,“不就是前前前前......”
小叶子叉腰看着他,对他这样子早就习以为常,没等他“前”完,就好心提醒他:“宁老板,距离您上一次渡魂,已经过去半月零五天了,四舍五入就是一月。”
宁玉坐了起来,一手按揉着太阳穴,一手去够身旁石桌上凉掉的茶水,没摸到瓷杯,倒是被塞了个烫手的玩意儿。
小叶子把碗往他手里一塞,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帐:“正月里无鬼上门,你说大家都欢喜过年,不愿出去;二月里有条冤魂来找你,你说人家不属于你的辖区,将人连魂带供品打回了来处;三月里你想起来干正事了,出门找活,渡了两条冤魂,四月.......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你今年答应阎王的,一年得渡够一百五十条冤魂,你自己算算,还差多少!”
小叶子盯着宁玉,两条秀眉蹙得快挤到了一处。对于宁玉,她是好说歹说让人出去找事干,可宁玉这人,天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她催了又催,也不见他急一急。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太监当然急了,宁玉的业绩关乎着她的未来!
她是一条幽魂,说白了就是鬼。她不记得自己的来处,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何而死,总之有记忆的时候就和宁玉待在一起了。那时候宁玉还不是阴差,这院子里也不止他们两人——或者说是一人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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