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红纱影下的柔荑,是恰到好处的寒艳。指尖与手背上因清骨勾勒的凹凸间,流动着丰涌盛极的魅人光泽。他被她举重若轻地抓住,向内牵扯的力道,由于气力虚弱显得幻梦幻真。元澈不由自主地前倾上去,仿佛对方抓住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胸口处的交领。此时此刻,只可由此,他方能印证对方的主动——是她要拉扯他进来的。
“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逐渐贴近的面庞在红纱处戛然而止,元澈似忽从梦中惊醒。再度回神后,床榻边已垂下一片月白色的衣摆,衣摆下端伏动,是侍女在为她穿上丝履。
她走向书案,屏退旁人,就着之前郎中开药时元澈亲自研的那半池墨汁,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用的依旧是自己婉丽锋锐的字体。
“凉王能得逃出生天,是我兄长放走的吧?”
“是。”
并不惊讶于对方的洞若观火,元澈慢慢也走到书案前,“你兄长此战并未动凉王直属军队,只歼灭了几个世族军号,战绩也算辉煌。凉王毕竟厚待于他,我明白他的难处。其实他这么做,我也是赞同的。”
“且不说当日他与我皆不知你已逃出,为得顾及你的性命。便是他所掌的数万军队,得到了如今的威势,也有当日凉王的提携有关。若他真下得去这死手,将凉王杀之请功,我反倒为之胆寒。”
“但若殿下不惩戒,想必陛下那里也会施压。”
她一边书写一边道,“如今殿下孤身在外,虽执掌大军,但君臣大义依旧在禁中。而执掌禁中的,殿下亲信只怕少有。若因此事徒惹陛下怀疑,被有心之人利用,在殿下出征时掌握禁中,遥控三辅,矫诏易储,那才是大患。”
陆昭一书而就,提笔落款:“如今我兄长亦孤身在外,手握重兵,想必与殿下都不能彼此放心。即便殿下有心召回略施惩戒,搪塞禁中,只怕各自也会警惕存疑。这一封家书,就劳烦殿下找人送去,兄长必在近期面见殿下请罪。”
文采焕然的信在交到元澈手中后,又被其覆手压回了案上。“你如今在静养,这些令人烦心的事,千万不要再多想。父皇对我,不至于如此,即便如此,我自一力承担,”
陆昭对元澈目光略作躲避:“我为此,也不全然因殿下。兄长擅自放走凉王,若论罪,军法处死也是当得。殿下召见兄长施以惩戒,无论轻重,皆是天恩。有此大义,后续兄长才能继续为国效力。我还等着兄长封功,能沾其荣光呢。”
“你的荣光,又何须兄长来添?”
元澈忽然一脸的认真,“五月女侍中待选,你想去么?你想来东宫,和我一起么?”
辛烈的目光愈来愈近,向前欺上的身体几欲压迫其上。微微弓起的背脊,将炽热与欲念一并拉满,带着一腔孤勇,将箭矢直发入的。他深情在睫,意图化开她的孤意在眉,但何时他才能化开那一寸冰凌?他耐心等待,然而答案不知此间何远,只觉得心口焦急而湿黏。不过是风吹云动的片刻,他终于再也拿捏不住分寸,俯首啄向鼻尖下那两片花萼。
原本似触非触的试探,在施爱者魂胆揭竿而起的一刹那,化为极致的侵夺。她的唇绵密如雪,凛冽如冰,自浮于其上,而他只能向下堕落。
理智凌乎欲念,神智定其肉身,尽管陆昭努力尝试控制着身体的一肌一寸,漫无目的地后仰与无从躲闪,最终化为身体的僵直。麻木与灼烧几乎将要漫过脖颈,她若呼吸,便将窒息,她若予求,便如索求。炽热的气息未曾想过饶她一遭,掠过舌尖的温软后,再度向脖颈袭来。她目光上方的穹顶已非昔时,他的发梢如流火般倾泻而下,划过她每一寸肌理。
她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划出一个口子,只需要一个出口便好。
陆昭默默将手游移至后方,只有一支笔,也好,她便捉笔为刀。墨如幽冥,豪如剑刃,她刺向了他的脖颈。
温软的触感并达到应有的效果,反倒引起更为激烈的回应,太阿倒持,便是天旋地转,最终她带着满脸震惊,脊背贴上了桌案。耳鬓已被厮磨出一片残红,原本未染丹蔻的清白指尖,深深嵌入胸口,反倒生出几分艳质。他还未曾饕足,而她已无力匍匐其间。
缠绵悱恻之际,忽有钟声杳杳冥冥。城外有流兵掠杀乡民。
元澈终支起了身,将陆昭横抱起,重新安顿在了床上。纱帘复又垂下,拢起一片绮靡之色,帘外的声音深沉而温存:“天步艰险,祸难殷流,你我原不必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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