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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瑜被点破心事,面上讪讪的。
曹颙说完这番话,心下既是轻松,又带着说不出的惆怅。
为何自己这番心软,要是神经再粗些会如何?就算不弄三妻四妾,小后宫似的,正如当初宁春常挂着嘴边的“娶房贤妻,纳个美妾,外头再寻个红颜知己,一妻一妾一知己,人生大善”。不过,也只是羡慕羡慕别人,想想罢了。就初瑜这个性子,到时人前装笑,私下还不得哭死。
想到宁春,曹颙的胸口有些紧,却不知真相何时方能大白天下;又想起盛京永庆那里,曹方还在那边,四月底到盛京的,五月下旬有信到沂州。
按照规矩,对流放到奉天的流犯,到了地方后,要分派到各城去效力。若是身份是宗室觉罗,就按爵位品级,分拨钱粮;若是官犯,则分别留署,派到各个关卡当差;对那些为奴的人犯,则分到披甲人名下为奴。
这里头的猫腻却也不少,对那些没有身份背景、难以起复的官犯,能够榨出些油水的还好,虽是不客气,也不会太收拾;榨不出油水的,呼来喝去,比奴仆还不如。对那些有家族背景的,就算是“永不述用”的犯官,他们也不敢太得罪,保不齐谁的叔侄兄弟、姻亲故旧,就是哪个旗的都统,某省的提督。
永庆还是沾了家人的光,虽说他父亲当众宣布将他家族除名,但母亲是康亲王府出来的郡主,胞妹为铁帽子王府嫡福晋,堂妹为皇子嫡福晋,妻子是公府出来的小姐,哪个敢小瞧?
待到晓得永庆获罪的原由,这边安置流犯的官员便又没底了,这实在摸不透这小子到底得罪的是哪一位?万一他们这边厚待,落下埋怨,以后保不齐就没好果子吃;可万一怠慢,这背后哪家要为其出头,也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一时半会儿,竟是找不到合适的差事来安置永庆。就这样,永庆滞留在盛京。因曹方使了不少银钱打点,又有七斤跟着侍候,吃喝用度都算好的。永庆没遭什么罪,原本清减的身体,也强壮许多。
最快也要挨到明年万寿节大赦,若是不赦流犯的话,那自己该寻个机会北上。曹颙一边穿衣,一边盘算着。
窸窸窣窣的,初瑜也起身穿了衣裳。
待用了早饭,曹颙去前衙与庄先生交代一声,便带初瑜出府。小两口轻车简从,除了让喜云、喜彩另乘了一辆马车跟着外,便只有魏黑带着几个长随跟着。
前些天修这南城宅子时,魏黑还在新婚,因此今儿是第一次来。先前,听人说起“金屋藏娇”之事时,魏黑便不信。他跟在曹颙身边十多年,实是想不出还有女人能够将这位自小便“老成”的异于常人的公子迷倒。
因昨天下午便想着带初瑜过来,所以曹颙在找庄先生给程梦星洗尘前,曾吩咐吴茂带人将沿途的路平整平整,省得颠簸。
即便如此,曹颙仍是叫人准备了厚厚的垫子。幸好早晨天气还凉爽下,要不坐在车里就算颠不到,也够热的。
曹颙思量着那姊妹两个,略微有些为难。
昨儿,曹颙将身契给了粉蝶、翠蝶姊妹两人,将自己的意思告之。姊妹两个少不得一番感恩戴德,估计她们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还会恢复自由身。
思量过后,姊妹两人的选择却有些出乎曹颙意料。
姊妹两个孩童之时被卖到养瘦马的人家,圈了十来年,万幸回复自由身。既不是想要寻个高门大户为妾,绫罗绸缎,海味山珍;也不是想要回乡寻亲,回归百姓人家,安分度日,而是想要凭借拿手的弹琴吹萧本领谋生。或许找个富贵人家,给小姐做教习;或许加入戏曲板子,当乐师。
何其天真?看着粉蝶、翠蝶如获新生,满脸希翼,曹颙真不忍立时泼冷水。正赶上府里来人寻他,便先回了衙门这头。
姊妹两个这般容貌,这般体态,又是经过十余年的教养,顾盼之间,一言一行,尽显魅惑,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就是他自己个儿,心里再挂念初瑜,在这姊妹两个面前,偶尔也会不经意失神。
或许正是看清楚这点,曹颙才想要尽快安置两人,或许安排嫁人,或者送之还乡,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省得哪天一时心热,在“禽兽”与“禽兽不如”之间做出选择。不管选那种,少不得都会让人后悔失落。
且不说大户人家哪里会寻这种来历不清不白的女子来教习女儿,就算是请了她们姊妹两个,单凭她们无父无母、无亲无旧的背身身世,哪里有自保之力?还不是任人捏拿。
戏班子更是杂乱,她们姊妹两个若是去了,老板起了黑心,寻人将她人高价卖了,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这本不是女子能够独立谋生的世界,就是江宁的韩江氏,富商巨贾之女,除了父母留下的遗产,还要有亲族的庇佑,方能艰难的立足。就算那样,也是少不了的事事非非,甚是不易。
曹颙想着,江宁织造府那边在还亏空前也有家班,曹寅正是个爱听曲看戏的,还凑兴写过几折戏。要不再筹个家班,来孝敬父亲?只是这念头刚冒出来,便又熄了。
对于曹寅的节操,曹颙半点不信任。家中有名分的妾室三房不说,当初琉璃产子后,还添了两个没名分的通房。这还只是家里,就是外头,年轻时也像是有过不少风流帐。
虽说幼子夭折,自己病愈后,曹寅有点看透世情的模样,与李氏的感情也照过去亲近许多。但是,曹颙可不敢拿母亲的安稳日子来赌博。
万一,这姊妹花送过去,曹寅把持不住,来个“临老入花丛”,给曹颙添两个庶母。不仅李氏会伤心,就是曹颙自己,也要恶心死。
只是,这样揣测父亲,是不是太不孝顺?曹颙微微皱眉。
初瑜的小手轻轻抚了抚曹颙的眉心:“额驸在想什么?这般为难。”
曹颙抓住她的手,道:“想起父亲与母亲了,叫吴盛那小子每旬最少一封信过来,从五月末的信上来看,父亲与母亲身子骨还算康健,府中也并没有烦乱操心之事信,这两日也该到了!”
“额驸宽心,父亲与母亲都是福厚之人,会长命百岁的!”初瑜劝道。
曹颙点了点,笑着对初瑜道:“说起来,还有个为难事儿,要请初瑜想个主意!”
初瑜还在疑惑,曹颙已经讲起“扬州瘦马”的由来,不外乎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女孩,七、八岁被父母卖了,而后落到专门经营这个的人家,手中,刻意的“饿”着,养成消瘦体态。十五、六后,被人挑拣去做妾,若是没找到买主,就要流入烟街柳巷。
初瑜自幼在王府,哪里听到过这些?喃喃道:“这般活着,哪里还是人?好可怜,她们的父母真是心狠!”
曹颙摇摇头:“不尽然,固然其中有黑心父母,也有被生活生活所迫的可怜人!不说别处,就是咱们府里,不是家生子的这些,不是地方遭灾,家里落难,也不会流落到人子手中!”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有些跑题,忙转回先前的话:“前些日子,外头有些人情往来,那边的管事送了姊妹两个来,就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那种苦命女子。一是碍着他主家面子,不好拒绝;二是见她们可怜,能够顺便帮一把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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