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这些姑娘们放着祝府的荣华富贵不享用,反而想拼了命的逃出去。贺兰芝喉头一梗,又见绵竹眸光凛冽:“所以我恨透了祝狗,让我生下他的孩子会让我生不如死!”“可若是小产,有可能会让你死呢?”贺兰芝幽幽叹气问她,还将刚才大夫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绵竹。绵竹蜷缩在床榻上,双手紧紧抱着双腿,满眼恐惧。一半是对怀孕生子的怨恨,一半又是对死亡的害怕。一个成年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会觉得天塌了,更何况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贺兰芝替她掖了掖被子:“这件事由你自己决定,方子我就先不给你了,等你多考虑几日再来找我。”她正要离开,手却被绵竹拉住。绵竹声音哽咽得差点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少夫人,我不想死……可我也不想生下祝狗的孩子!我怕将来看见他那张脸,就会想起祝狗,就会忍不住掐死他……”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贺兰芝反握紧了她的手,这件事也令贺兰芝一筹莫展。“或许,还有别的法子。”贺兰芝有些犹豫,“只要你生了这孩子,把他留在祝家养着呢?”绵竹贝齿紧咬下唇,事到如今她也寻不到什么好方法。“你好好考虑,我明日再来看望你。”贺兰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生养着身子,千万别做傻事。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毁了一辈子,知道么。”绵竹吸了吸鼻子,才重重点了点头。贺兰芝推开门出来,就看见几个姑娘们全都围在门口。王澜忧心忡忡问:“少夫人,她怎么样了?”“已经歇息了。”贺兰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已经将利弊都与她说明白了,至于要不要留下这孩子,是她自己的选择。”有人气愤不已:“还有什么选择不选择的,只要把那块肉从她身体里拿出去就好了,否则绵竹妹子会痛苦一辈子的!”“夏晚!”王澜呵斥道,“少夫人这般说,自然有少夫人的道理。”贺兰芝揉了揉眉心,“大夫说她年纪太小,身子发育又跟旁人有些不太一样。同样的滑胎方子,旁人可能只是虚弱一段时间。她却……”“却什么?”“却有可能因为大出血而死。”贺兰芝说完这句话,觉得嘴巴都有些麻木了。陌生男人闯入几人都震惊了,月姑更是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如此看来,这孩子怕是非生不可了。总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丢了性命啊!”贺兰芝压低了声音:“至于她怎么选择,就看她自己了。在她还没作下决定之前,你们莫要声张出去。”“是,妾身等一定会守口如瓶的。”王澜深深望了紧闭的屋门一眼,让姑娘们都散了,跟着贺兰芝回了她的院子。“少夫人,六条佛幡已经绣完了五条。”王澜禀报道,“姑娘们好好休息一宿,明日早晨再继续干活儿,最多到下午就做完了。”为了帮贺兰芝交差,她们几个人已经连着两天坐在蜡烛下刺绣了,就连睡觉也是每人睡两个时辰,确保每时每刻每条佛幡都有人在绣。贺兰芝深知她们这两日都累极了,于是微微颔首:“好,多谢。”却不知,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猫着腰偷听……那人听到最多明日下午就做完了之后,便着急忙慌的离去。贺兰芝和王澜说着话,并未察觉外面的异常,她饮下一口热茶才说:“佛幡的事情做完之后,你就去统计一下锦绣庄目前的存货有几许,存银又有几两。务必要清晰详细,若是有不会的地方,可随时来问我。”王澜微微颔首:“妾身知道了。不过如今锦绣庄所有的伙计都走了,要想再开业,恐怕还得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招几个嘴甜又干事麻利的伙计。”她若有所思,“眼下还未入夏,有些佃农忙完了播种翻土的活计之后,便会来城中找份活儿干。这段时间招人应该会比较容易。”“听闻你是第一个进荆园的?”贺兰芝理了理裙子。王澜不知她想说些什么,只神色晦暗的点了点头。“那除了铺子的事情,我还要再交代你去办一件事。”贺兰芝轻声道,“列一份那些姑娘们的名单给我。”“这……”王澜有些迟疑。贺兰芝莞尔一笑:“放心,我对她们不感兴趣,更不会伤害她们。”其实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王澜深知她是个表面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心地却极好的人。“妾身和姐妹们的命是少夫人救的,少夫人别说只是想要这区区一份名单,便是让妾身当牛做马,妾身也是愿意的。”贺兰芝嗔道:“我何时缺牛缺马了。本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却没想到嘴巴也这么甜。”王澜勾了勾唇角,却没再说更多的话了。“好了,你也累了许久了,早些回去歇息吧。”贺兰芝目送王澜出去后,她叫月姑打了些热水宽衣沐浴。雕花窗格虚掩着,热气氤氲在卧房中飘忽不散。贺兰芝宽衣解带,足尖试探了一下水温,感到合适之后,这才跨进浴桶中。
她不喜欢别人伺候她洗澡,所以把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热流四面八方包裹着她洁白如玉的身子,舒服得她差点发出喟叹,双眸阖上小憩。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贺兰芝几乎要睡着了的时候,窗户忽然有了动静。咔嚓。她几乎瞬间睁开了眼睛,低喝道:“是谁?”对方却并未听从她的警告,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窗格竟被人掀开,紧接着便是咚——贺兰芝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她与那窗户离得不远,最多三步距离,中间也只隔着一道屏风。“月姑,是你么?”她颤着声音问,双手撑在木桶边缘。【这相府的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个活人闯进来,他们难道没发现?】贺兰芝刚想要大叫,忽然被一只粗粝的手捂住嘴!“不许叫。”男人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另一只手攀附在她肩膀上,缓缓向下,钳制住她娇弱稚嫩的脖颈。“敢引来别人,别怪我拧断你的脖子!”贺兰芝虽然聪慧,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听出男人虽然说话狠厉,却好像受了伤,喘息粗重还压抑着闷哼。“唔。”她只能点头。男人紧紧贴着她的背,脑袋靠在她肩膀处,声音喑哑至极:“现在,按我说的做。”贺兰芝又点了点头。“拿上你的腰带,蒙住你的眼睛。”贺兰芝咽了口唾沫,她现在浑身都光溜溜的,怎么敢离开浴桶?【下流!】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唇角牵扯起一丝冷笑,掐着她脖颈的大掌微微用力:“怎么,害羞?”贺兰芝心更慌了,完了,她真的碰见亡命之徒了!她只能轻声说:“没有。”现在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她只能双手捂着娇乳,脑后的乌黑长发顺直贴在身后,勉强当作遮挡的衣物。随后,她伸长了手,从屏风上捞了一条薄纱腰带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或许是太过紧张,贺兰芝怎么也没法打结,男人还很“好心”地从她手里接过腰带两端,在她后脑发根处打了个蝴蝶结。屋子里烛光有些弱,再加上腰带还交叠了三层,即使贺兰芝穿上了衣裳,扭头看向男人的方向,也看不清他的脸了。“现在,让你的丫鬟送一壶酒来。”男人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着头与他说话,另一只手却还是紧紧锁着她的喉咙。“让她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就行。”贺兰芝眉头紧紧皱起,她刚才便想说,这男人身上的气息好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小命还在人家手上,她只好扯着嗓子喊:“月姑,月姑!”月姑推门而入,外门与里间还隔着一道门帘、一道屏风,她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少夫人请吩咐。”“我有些想饮酒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酒。”贺兰芝声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和冷淡。月姑道了一声是,不过片刻就端来了一壶竹叶青酒,还带来了两只骨瓷酒杯。她刚要掀开门帘进来,贺兰芝又吩咐道:“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吧,我还未更衣。”“那奴婢先出去了,少夫人若是有吩咐,再叫奴婢,奴婢会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月姑放下了酒水。贺兰芝感受到脖颈被一股力气收紧,耳边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让她回去,今晚不用伺候。”撩拨【该不会要杀人灭口吧!】她心里嘀咕着,可小命还在人家手上握着,她不敢不从:“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吧,这里明天清晨再来收拾。”贺兰芝着重咬着清晨二字,盼望着月姑能赶紧发现屋里情况不对,找人来救救她。毕竟她这几日,从来没有清晨就起床过。但是贺兰芝好像高估了月姑,后者只是应了一声,然后就真的关门走远了。【该死的!如果是王澜,也许就能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了!】贺兰芝心里暗暗后悔,她该暗示得更明显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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