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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是晚自习之前发下来的,之后的一整个晚上,汤煦都在反复地核对试卷,核对答案,再核对试卷,再核对答案。
直到之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清脆的铃声在空中回荡着,汤煦终于死心了,把卷子一股脑地塞进桌兜里,然后蔫蔫儿地趴在桌子上。
说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汤煦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被人灌了一大口黏稠的泥浆,喉腔里都是带着土腥味儿的苦涩,让人有点儿喘不过起来。
他还夸下海口要考到年级前四百名呢,又想到自己大言不惭的那些话,汤煦只觉得心里一阵好笑。
放学了,国际班的学生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教室里很快就没剩几个人了,汤煦的同桌性子慢,小姑娘慢吞吞地收拾好东西,有些奇怪地问汤煦:“那个……你不走吗?”
“嗯,我有点儿累,想歇会儿。”汤煦依旧蔫蔫儿地趴着,想了想,又加了句,“没事儿,你先走吧。”
同桌犹豫了一下,最终背上书包走了,她走的时候随手把教室的门带上了,轻轻的一声,教室里只剩下汤煦一个人了,白炽灯管的灯光洒在少年弯起的脊背上,明亮到近乎刺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从教室外的走廊传来,紧接着,汤煦听到了一阵“吱呀”的开门声。
“怎么了这是?”陆柏清推门走了进来,在汤煦身边儿站定了,“楼梯口等你好久了,咱小少爷怎么还在这儿趴着?”
陆柏清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儿亲昵的调侃,汤煦吸了吸鼻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本来他还没有这么难受呢,看到陆柏清就一下子忍不住了,那些委屈的情绪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地方,于是争先恐后的冒出来。
“陆柏清,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汤煦的声音闷闷的,低着头,不愿意让陆柏清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表情,“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考得这么差啊?”
陆柏清很快明白了状况,轻声问:“是这次期中考试没考好?”
“嗯,”汤煦吸了吸鼻子,把查成绩的APP拿给他看,又给他解释道,“我数学忘记涂卡了,所以是798名,但就算是涂上卡,也只有701名,连六百名都没到,更别说我还想考什么四百名了,我再怎么样,下次考试也不可能进步两百名啊。”
陆柏清仔细地看了看汤煦的成绩单,说:“确实考得不好。”
汤煦于是更委屈了,嘟囔道:“你难道不应该安慰安慰我吗?比如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嘛’或者说‘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下次肯定能考好’之类的。”
“你想听吗?想听我也可以说,”陆柏清很顺从地点了下头,张口便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次——”
“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安慰我了,你安慰我也没用。”汤煦打断了他,蔫蔫儿道,“我就是觉得我好失败啊,辛辛苦苦了一个月,结果还是在原地踏步,我怎么这么笨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并不是努力了就一定可以看到结果,”陆柏清拽了个椅子过来,在汤煦身边儿坐下,侧目看着他,表情温和下来,“如果你一努力就进步很大,你让其他那些一直在努力的同学怎么办?”
“我知道不是一努力就能成功,我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超越很多人,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受……”汤煦依然低着头,他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我不想学了,陆柏清,我就是个笨蛋,我学不会的。”
放弃确实比坚持要容易得多,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在停止了,汤煦马上开始思考起来:“其实紫荆中学离这里没那么远,也就一千公里,现在飞机、高铁都那么发达了,要不了几个小时吧?”
“一千公里确实不算是很远的距离,”陆柏清沉吟片刻,赞同道,“坐高铁只要四五个小时,坐飞机就更短了,只要一两个小时,习惯了就不算远。”
听到陆柏清如此冷静的分析,汤煦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反倒更委屈了:“你为什么这么淡定啊?你怎么还附和我说的话,你是不是巴不得要我走?”
“你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陆柏清挑了下眉,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热气全撒在他的脖子里,“那我这段时间是在干什么?逗你玩儿吗?”
俩人少有这么亲密的时刻,汤煦的动作一下子就僵硬了,虽然总是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但小少爷本质上是很纯情的,他没跟人靠这么近过,陆柏清一碰他,他的脸颊上就泛起一大片的红晕。
“那你为什么还一幅巴不得要我走的样子?”脸红到脖子根儿了,汤煦更不理解了,梗着脖子说,“你怎么这么淡定啊,我考这么一点儿分,你一点儿都不着急的吗?”
“因为我知道你努力了,我是看着你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陆柏清拍了拍汤煦的肩膀,没再继续揽着他了,而是起身站了起来,“你觉得那些话是在安慰你,但其实不是的,我真的是那么觉得的,不就是一次考试吗?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是了,我相信你的能力。”
汤煦抿了下嘴唇,还是觉得难受,试探着问陆柏清:“那如果……我下次还是没考好呢?”
“那也没关系,就像是你说的,紫荆中学并没有我们那么远,飞机、高铁,现代的交通工具已经很发达了,再不济,还可以通过手机来聊天,打视频电话,”陆柏清定定地看着汤煦说,“如果那就是你拼尽全力得到的结果,坦然接受它,也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对吗?”
俩人出校门的时候学校已经锁门了,门卫叔叔冷着脸把俩人凶了一顿,才不情不愿地给他们开了门。
俩人缩着脖子走出了学校大门,走到门卫看不见的地方,汤煦回过头,悄悄对着他吐了下舌头。
刚才情绪上头的时候觉得很难受,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之后,汤煦觉得陆柏清说得没错,事情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就算是真没考到四百名又怎么样呢,最差不过是转去紫荆中学罢了。
再说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期末考试呢,考成什么样还说不定呢,为什么要提前给自己预设结局?这次他是涂错卡了,那下次他还有可能超常发挥呢!
就算是不超长发挥也没关系,不就是这次没考好吗,一次没考好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总结经验,继续努力就是了,汤煦想,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努力,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刻,谁能确定最后会有怎么样的结局?
陆柏清还要去打工,没办法继续陪着汤煦了,站在校门口,他又拍了拍汤煦的肩膀,安慰他说:“没事儿,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汤煦回眸笑了一下,表情灿烂,说:“我知道。”
回家之后,汤煦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但并没有直接上床睡觉,他拎着书包走到书房,再次打开了期中考试的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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