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总管!”我对着这双幽深的眼眸,纹丝不动地冷然一唤。
咫尺的人却并未被我唤醒,反倒更近了一分,嗓音低沉而绵延,“你可否偶尔不唤我总管?”
“不唤你总管,唤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息愈来愈近,酒的香气,槐花的香气,都混杂其间,我脑子有点晕。
他嘴角凉凉一笑,“你似乎只在梦里,会唤我念远。”
“咳,是么?”我努力将自己目光越过对面之人,投到月亮上去。
“为什么你只肯在梦里?”
“梦里没道理的事,多了去了!”我眼前月亮越发模糊起来,视线似乎聚不起光来。
“浅墨,你可以在清醒的时候,唤我一声念远么?”对面的人近到气息轻洒在我鼻端。
我心中留有一方明镜,不禁冷笑,“梅总管,你莫非也是个断袖?”
一句挑衅的话方说完,便觉头上一凉,帽子被摘了去,一头青丝垂落,半遮了我面颊。
“你是女人,不是男人。”梅念远无情地揭穿了我。
我隔着几缕散落的发丝,与他对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西市时,你我相识,第一眼。”
我仰头看明月,喟叹,“三年……这么多年,你都一直装作不知道。”
“论起装糊涂,谁能比得过你。”梅念远白皙的手指拂开我面颊的发丝,气息近到无以复加,“三年算什么,便是三十年,我也能陪你装下去……”
终于,他将我俩之间的距离抹了个干净,陌生的气息进入我嘴里,清清凉凉……
我手里一空,折扇顺着衣角滑到地上,手心再一紧,被他一手握住。
月光洒照在槐花之上,夜风吹落不尽的白花,从我眼睛上,脸颊上,发丝上,缓缓飘落。夜风起了一阵又一阵,昏昏沉沉中,完全不知过了多久。
从未经历过的漫长一吻,如涓涓细流,潺潺流动,流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我却十分不应景地将他咬了一咬,重获话语权,语气冷然,“你对我下药了?”
梅念远手指拂上我发烫的脸颊,“下药的,是千澜。”
早就感觉到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梅念远不可能不知道,他慢慢转过身,让我目光开阔了一些。
前方,千澜站在树荫里,默然看着这一切。
昏睡了一夜,第二天我又生龙活虎了。前夜的记忆不是没有,为了避免一些尴尬的碰面与棘手的解释,我趁着大早溜出了府。
摸着袖里的帖子,我赶往晏濯香府上赴约,却因从未去过,路上绕了点道,结果迎面撞见国子监。谢沉砚被我连累成了国子监学正,不去看看说不过去,去见个面,再问问路,倒也不错。
国子监小官吏见到我,忙恭敬引路,让我等在辟雍大殿前的小亭子里。小官吏去通报谢沉砚去了,不多时,我隔着老远瞧见谢沉砚一身青色官袍照在阳光下。忽然觉得没脸见他,也不知为何有这么个想法,当下便一步拐到假山后边躲了起来。
谢沉砚来到亭子里,左右不见我,十分疑惑。小官吏也满脸疑惑,“顾侍郎方才明明在这里等着的……”
谢沉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对小吏道:“你去忙吧。”
一阵脚步声远去,又一阵脚步声远去,亭子里已没有了人影。我放心大胆地走了出来,心里却空落得很。无精打采蹲在亭子里,看地上的蚂蚁成群结队地搬家,我倒颇羡慕起它们来。
一个人影投在地上,遮住了搬家的蚂蚁。我抬头看,心头一跳。
谢沉砚一步步走上台阶,上了亭子,凤眼清眸,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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