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卧在床榻间,呆呆地望向周鹤鸣,觉得自己好似醒了,却又好似正坠入另外一个更深的梦境。
昏黄灯光之中,周鹤鸣伏在床边与他对视,伸手同他的一只手交握贴合之时,郁濯感受到了被汗水濡得微微潮湿的掌心。
这人怎么冬天里还能出这样多的汗。
郁濯偏头看他,动作间有些讷讷,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全身的酸痛,可注意力很快被少年将军的眼睛吸引,那里倒映着一簇小小的烛光,像跳跃的星子。
郁濯于是努力扯出一个笑来,这笑让他皲裂的唇再次渗出点血,血腥味打碎了屋内的祥和,却让他迟钝地思念起梦中最后的那个吻。
他曲着小指去勾周鹤鸣的无名指指节,吐字时小声呢喃,好像在确认眼前人的身份:“云野......”
这声音这样轻,没有掺杂任何刻意的委屈,也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好似很平和,却叫周鹤鸣头一次如此鲜明地觉察出他的惊惧与疲倦。
周鹤鸣本来有许多话想问。
他想问郁濯为什么瞒着自己只身赴会,究竟起了怎样的冲突,才会在破庙中与彭方以命相搏,还想问他到底想做什么、所求为何,他想穿越团团迷雾,隔着这样的迷障,他始终看不清完整的郁濯。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忍心问,只知道自己的心快要碎了。
“在呢,”周鹤鸣哄着他,“我在这里。”
郁濯痴痴地看着他,缓慢地恢复着神志的清明,周鹤鸣不问,他倒自己想起了要给人一个解释,于是艰难地自床上半侧过身,却被周鹤鸣伸手摁了回去。
周鹤鸣温声道:“你有什么话,就这样说。”
“我知道彭方指名道姓要你去,可那会儿你在城东,他诚意又给得很足,我想着不过商议诏安一事,我去也是一样的。”郁濯说得很慢,稍有点心虚地把眼睛往帷幔上瞥,恨声道,“谁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根本没有归顺的意思,见话谈不拢,他竟直接暴起伤人——我怎能料到这种事?还好你赶来了。”
这一番话说得真假掺半,却也漏洞百出,同他清醒时的巧舌如簧全然没得比。
周鹤鸣深谙郁濯此人多么惜命,也清楚这时若要追问,他应当会获得首胜。
但他不想乘人之危,比起此前反复追寻、迫切需求答案的心态,他更愿意等待郁濯亲自开口,向他袒露一切。
“知道了,我知道了。”周鹤鸣倾身过来,另一手替他将散发别到耳后,将话同时说给郁濯和自己听,“清雎,你又因我涉险,我却再度来迟,是我做的不好。”
他在郁濯的怔愣中继续道:“可这只能是最后一次,你再不能如此鲁莽行......”
“云野。”郁濯现在彻底清醒了,他伸出胳膊环住周鹤鸣的腰,口中唤着周鹤鸣表字,又将人更紧地贴近自己,在这个十足暧昧的姿势里,他的唇滑蹭过少年将军流畅紧实的脖颈,直直触碰到耳廓。
——这分明是刻意为之的一个吻。
郁濯感受到这人紧绷着的克制和小心,又轻轻啄了下他柔软的耳垂,方才用仍稍显倦怠的嗓音开口。
“云野。”这温柔的呼唤轻响在周鹤鸣耳畔,叫他听得心脏都酸软,他被似有若无的梅香彻底俘虏了,惦记着这人浑身是伤,只好强忍住拥他入怀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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