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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敛着翅膀直直往郁濯那屋去,将至时听见了周鹤鸣的怒喝,方才收住爪子小心翼翼地落到地上,颇为不甘地扇动几下翅膀,将门上纱幔吹得卷起。
周鹤鸣连忙赶过来,疾要往他肩上飞,被他冷漠地躲开了,它扑了个空,想不明白这怎么也能惹他不悦,真是越来越小气。
它觉得莫名其妙,可它许久不见郁濯,还是想跟人亲近亲近,原地踏了几踏,最终踱步回了门前,横插在俩人中间,没事儿鹰似的。
郁濯和周鹤鸣的目光都集中在它身上,一时让它备受鼓舞,蹬着爪子要去勾薄纱,终于被周鹤鸣反折住双翅拎起来,周鹤鸣大声喊:“奇宏——”
在等待奇宏赶来的空隙里,郁濯小声说:“好凶。”
“什么?”疾挣扎之中唳声乱叫,周鹤鸣打了一个警告的响指,它终于讪讪地闭了嘴,周鹤鸣又问,“侯爷方才说什么?”
籽白长袍牵动间郁濯站起来,落日余晖零星散落在他眉眼发梢,他就这样倾身靠近一点,拨开耳侧垂发时露出衣袂下的束袖,半遮半掩地拘住一只润白的腕子。
“我说,”郁濯迎着点霞光,目光很是内敛沉静,他好似在拘礼,可分明更像示弱,他唇齿间含住了方寸间的山河暮色,咬字又轻又柔,“好凶。”
“将军,我好怕。”
日出
周鹤鸣在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之余,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坏掉了。
郁涟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他简直觉得难以置信,可这人的表情瞧上去不像实在开玩笑,他瞬间将入院后的情形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声怒喝是对着疾说的,之后的冷漠和别的动作也不是在针对郁涟,这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哪里凶了?
他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里,郁濯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说的是将军的海东青。”
他指着疾:“它好凶,怎么突然就扑过来?我好怕。”
郁濯在一人一鸟的错愕中笑起来,他笑得可恶又无辜,天真未凿似的好奇道:“将军想到哪儿去了?”
“......疾近日以来的确是欠些管教。”周鹤鸣握着翅膀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惹得疾吃痛,立刻偏头想来啄他,又在严实的牛皮绑缚上碰了壁,它气得蹬长了爪子,可惜郁濯早有防备,已经缩回案几后面去了。
“已经临近入夜,将军诸务操劳,早些回去歇息吧。”郁濯颇为体贴,甚至挑开轻纱,主动为周鹤鸣递来一盏花茶,好声好气地说,“喝杯茶,消消气。”
待周鹤鸣神情复杂地接过去饮尽时,郁濯藏在袖中的手已经需要掐着掌心,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他轻咳两声,接回空盏中说:“周将军,近日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在下此次来,带着朝廷的命令,并非是个纯粹的闲人,若将军得空,还请尽带在下入交战地中,同老抚南军相互熟悉,以备战事之需。”
他说得正气凛然,求的又是正经事,倒显得周鹤鸣才是心中有鬼的那一个,周鹤鸣完全道不出哪儿不对劲,可就是觉得有点憋屈。
像是被戏弄了一遭。
他沉默须臾,只留下一个“好”字,便带着疾大刀阔斧地往前院去了。
奇宏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抚南侯郁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案几后面捧着书卷,得空小口小口啜着花茶。
自家将军则直直朝他走过来,面色不虞,活似吃了败仗,手里还拎着只同样气急败坏的海东青。
***
入夜时候落了雨,这一场夜雨来得很急,自苍岭的松针叶缝间急急淌下,滚湿了布侬达的弯刀。
他在雨中沉默地立了挺久,乌日图方才自夜雾腾升之中策马归来,瞧着有些沮丧,布侬达问:“巴图尔那边怎么说?”
乌日图甩了甩被雨水浇湿的发,小辫胡乱地堆在脑后,翻身下马中有些沮丧地说:“他带兀鹫部偷袭青州的时候很大胆,我以为他满是对头领之位的渴望,可他偏偏不与布和苏赫结盟,没有一起攻打最近的沧州,反而直接退回了白鼎山东北麓,行事逻辑让人捉摸不透。”
布侬达跟他一起往营帐内走,说:“他先前那样大胆,现在又这样谨慎——他同沙蝎结盟了吗?”
乌日图摇头:“也没有,怪就怪在这里,巴图尔此前那样冲动,我能感觉到他在有意展露锋芒,可他不接受我们三者中的任何一方,难道跨越百里的偷袭只是单纯为了骚扰?我绝不相信。”
那他能是为了什么?
兀鹫部手中只有一万五的兵,也没有去拉拢长蛇与阿狮古,他来这么一出,好像真的只是昙花一现,仅仅为了撕毁边贸协议维系的脆弱和平,重新引燃大梁与朔北各部间的混战。
可十二部中没有哪个部族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更没有任何一个首领会拿上百位族人的性命开玩笑——巴图尔究竟在筹谋些什么?
奇怪,好奇怪。
乌日图用帕子囫囵擦净了脸,听得布侬达说:“这两日我们投入战场的兵少了很多,刻意没有用太多精锐,可青州那边似乎也跟着有所反应,他们此前来应战的都是正统的镇北军,这阵儿却不然,好像换上了好些体格稍小的兵。”
换来的兵正是老抚南军。
周鹤鸣已经察觉出他们吊着人消耗时间的意图,看出巴尔虎的不对劲来,他最精锐的兵要留到最危急最迫切的时刻,抚南军也正需要战场来锻炼,抚南侯这两日随在交战地中不肯回城去,周鹤鸣很清楚,他也想同父亲的兵之间更多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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