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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濯从善如流,乖巧地唤人:“兄长好。”
***
周泓宇坐在主位,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郁濯周鹤鸣排座在左,元星津徐逸之排座在右,别说动筷子了,连一个敢大声喘气的都没有。
还是周泓宇先起了筷,他的儒雅在这个早晨荡然无存,端着碗言简意赅地说:“不吃饭就滚去交战地。”
元星津立刻跟着开始吃,他才刚要夹菜,就被周泓宇一筷子打在手背上,周泓宇面无表情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知道的时候和王爷一样生气,”元星津瞥一眼郁濯,见他乖顺地垂着眼,一副听凭教训的可怜劲儿,冷哼一声,“我就说郁二有病吧......”
“世子身体确实不好,”徐逸之立刻开始帮腔,“王爷不知道,小将军把世子从莫格河里救出来那会儿,世子险些就没气了。可是世子一路追到青州来——不也正说明他俩都离不开对方吗?书里怎么说来着,这叫情比金坚!”
“你年纪不大,懂得倒是挺多。”周泓宇顿了顿,他转向郁濯,看见他垂眉敛目的知错模样,火气登时就不好发作了,只好不自然把调子放缓了一点,问,“那战里头你落了水,现在身体可养好了?”
“已经无恙了,”郁濯轻声回话,将字咬得又清晰又礼貌,“多谢兄长。”
周泓宇这才神色复杂地收回目光,问:“个个都知道了,只瞒着我一个人,谁牵的头?”
“我,”周鹤鸣立刻出来认领,神色凛然道,“我对清雎思之若狂,他是为我来的北境,我爱他敬他,情愿护他周全与他携手,兄长要怪就怪我吧。”
“你多有能耐啊,”周泓宇在桌下踹了弟弟一脚,周鹤鸣吃痛,但面上不敢流露,他在这一脚的力度中,听得兄长冷笑道,“事情说开了,赶紧吃饭,瞒自己人的劲儿用在对付十二部身上,仗都要好打不少。”
郁濯为周鹤鸣取了筷,神色乖巧道:“兄长教训的是,此事因我而起,都是我不好。”
他把话说得很满,叫周泓宇再发不起火来。周泓宇在看向郁濯时,发现此人眼尾的红直到现在都没褪干净,他一看就对周鹤鸣来气,只好埋下头来吃饭,说:“今晨许雨竹来府上,说是他连夜彻查了铺子,那硝石有些古怪,阿濯得空过去一趟。”
他话头一顿,又转向周鹤鸣:“你精力充沛,还休什么假啊,吃完饭就跟我回交战地去。”
***
郁濯到青州州府时,许雨竹立刻差人将他引入偏厅中,屋内已经团聚了好些人,衙役工匠模样打扮的都有,屋中搁着两张案几拼成的大桌,摆放着覆盖白布的焦尸、硝石、碳块和一捧朱砂。
“昨夜那场走水大不寻常,”许雨竹说,“此人身份已经查清,正是灯笼铺老板李三,他是个老鳏夫,已经在青州城中卖了二十来年的灯笼,其良籍登记在册,可以确认并非十二部中细作。”
“昨夜起火之时,铺中只有他一人在,可经仵作验尸,人不是被烧死的,”许雨竹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微妙道,“......应当是被扎死的。”
“是的,”侯在堂中的仵作连忙拱手道,“一般来说,烧死之人会在火场浓烟之中呛入大量烟灰,此人口鼻喉管中均无灰烬,手脚也均无蜷缩迹象,显然是在火势转猛之前便已经死去,但其身上也并无任何刀斧砍凿痕迹,并非他杀。”
“可此人身上千疮百孔、胸腹腿臂均有不少坑洼,其心口受伤尤重,应是被霎时崩裂开来的硝石碎屑穿透。”
“硝石哪里会有这样大的威力?”郁濯站着时腿还有点发软,他绕堂半圈,寻着把椅子坐下了,“硝石用来制作烟花爆竹,年节之中不是没有过伤人之事,但哪怕是冲天的烟火,也仅仅叫人伤处流血,很快便能痊愈。”
“的确如此,”许雨竹应声道,“下官调查之后,发现这李三常年私自偷卖烟花爆竹,这些硝石应是他往年的存货,搁在后屋仓库里,但同时搁着的还有他为过冬囤积的碳块,以及为在灯笼上提字用的朱砂粉。”
许雨竹说话间,示意堂中一位工匠将这三样东西各混了少许,裹于小纸包之中,又引众人至屋外檐下,纸包单独搁于庭院空地正中,扔火把抛中的瞬间,那纸包猛地嘭开一大团焰,完全就是昨夜火势缩小后的样子。
许雨竹一拱手,朝郁濯道:“侯爷请看,正是如此,那李三将此三样东西混放,方才引发昨夜的异样。”
......这混合物竟有这样的威力,只要量足够大,甚至可以生生将人炸死。
郁濯心下大惊,再次嘱咐许雨竹后,他将偏室中现有的分别打包起来,当即带尾陶赶赴交战地。
他在奔马之中,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硝石和木炭都是便宜东西,朱砂稍贵,却也不似盐铁那般受到朝廷的严格管制,三者结合如果拥有这样的威力,完全可以运用于战场之上——但这东西要发挥威力需要明火,战场之上,引火线不可过长,否则很容易熄灭于半途,但如若太短,掷火之人又无法全身而退。
但这仅仅针对山战。
荒原野战之中,许多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北境原本就多荒漠草野,如果这东西能够被装进投石机里,掷到对方阵营中,或许只需要一支燃烧的飞箭就可以解决问题,那样朔北十二部最擅长的远距离冲击和游击,反而会成为他们的劣势。
但郁濯现在还不确定这东西的杀伤力究竟有多强、爆炸后的范围究竟多大,燃烧又能持续多久,他不知一切是否真如自己设想的那般简单,因而需要立即同周泓宇和周鹤鸣详谈,尽快进行实地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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