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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一直很好奇。”赵经纶打断了隆安帝哆哆嗦嗦的话,他俯身过来,很诚恳的样子,“年前父皇说叫我不要心急,叫我体谅父亲的苦心,我听了这么多年,却越听越觉得糊涂。父皇,您究竟有没有想过放手?”
赵经纶注视着他鸡皮一般的面褶,被无声的寂静很快消磨掉耐心,继续问:“父皇如今,可有拟定太子的诏令吗?”
隆安帝喉间滚动,想要答话,赵经纶却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这是一个绝对大不敬的动作,无论是臣对君,还是子对父。
隆安帝勃然大怒,他在被钳制的姿势间骂道:“混账!你怎、你怎敢!”
“我有什么不敢?我可是您一手教出来的。”赵经纶忽然笑了,这笑丝毫没有漫延到眼底,再开口时的语气中已经饱含了嘲弄,“天下性命都系在您的喜怒里,这帝王好生威风。如此滋味,您体会了二十八年,应已足够。”
他手中蓦地发力,将隆安帝的脑袋往床柱上一磕,一字一顿地说:“隆安帝赵延,在位二十八载,因多病缠身、心智渐失,于隆安二十八年秋禅位于嫡长子赵经纶,尊太上皇,自此闲居养心殿,了此余生。”
赵经纶默了片刻,在隆安帝额角的血淌到下颌时他继续道:“朕定然好生为您养老送终,以报生养教化之恩。”
***
镇北军从古尔里荒漠西南部的战场迅速退回,白日里兀鹫部已经完成了对青州的第一波进攻,周泓宇带领镇北军临时驻扎在兀鹫西北三十里,这样兀鹫部就被青州与镇北军出征余部两面包夹。
雨夜里没有星和月,就连火把也点不燃,饱浸着绝对的黑暗,三方都不会轻举妄动。
疾带着军报从青州回来,它羽毛全湿透了,一进帐就胡乱扇翅,将水甩了郁濯满身满脸,还喂了他半嘴鸟毛。
“周云野!”郁濯才刚把头发擦干,他啐着毛,一把别了疾的翅膀,将它朝周鹤鸣的方向胡乱扔过去,“呸——管管你的鸟!”
周鹤鸣正仰面躺在榻上,他在夜雨声中思索明天的仗要怎样打,被疾猝不及防两爪子蹬在腰腹处,顿时蜷着身子侧翻过来,一把将疾扒拉开。
“你厉害,”周鹤鸣说,“你一鸟杀俩人。”
疾在榻间落稳了,它心安理得地接下夸奖,但仍保持中立,谁也不偏袒,只用两边的眼睛分别睨着两个人,正欲再扇动翅膀时,被郁濯和周鹤鸣合力摁住了。
周鹤鸣在疾的骂声里把它揪到床下,自爪根后摸出了信筒,郁濯吹了个火折过来,两人把疾往帐外一丢,就将脑袋挨在一处,共看信中所写。
“城中军匠对阴火进行了研究,清雎,同你设想的一样,”周鹤鸣伸出条胳膊揽住郁濯,将人圈入怀中,对方换了干袍,那腰线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同自己的掌心相贴,“硝石、木炭均碾磨成细碎,再同朱砂粉相混合时威力最大。小十三与尾陶昼夜奔马,现已入了荣州北城门,应当很快就会传回新报。”
“如果不下雨,阴火就能派上大用场,”郁濯被他掌心温度烫得缩了缩,但很快被重新握住了腰线,“我们可以将阴火装包,随投石机掷出去,再由弓箭手协助引燃,效果应当十分客观——可不知道明日雨会不会停。”
他说话间语气变化明显,兴奋劲儿里掺拌着沮丧,周鹤鸣在微弱的火光里侧目瞧他,看清他微蹙的眉眼,胸膛里的疲倦与隐惴就都流淌成了酸胀与苦甜。
今夜的郁濯是一只蔫了吧唧的狐貍,发点还夹着几根疾的绒羽,瞧着可怜又稀罕。
周鹤鸣看他这样,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郁濯顿感莫名其妙,他偏头正欲说话,就挨了周鹤鸣的吻。
这个吻起先比那几根散开的绒羽还要轻,可渐渐地被双方加深,气力从唇间逐渐弥漫到别处,郁濯的手伸到周鹤鸣腰间,轻轻揉了揉。
他在绵密的呼吸间含混地问:“二郎,痛......痛不痛?”
“不是什么大伤。”周鹤鸣终于愿意短暂放过他,但把在郁濯腰上的手用了力气,将人摁倒在榻上,背脊就陷到褥间,郁濯顺着力道躺下去,偏头抬眼瞥周鹤鸣,小小声地说:“我们已经只能睡两个多时辰了。”
“不做别的。”周鹤鸣说话间已经将郁濯的系带解掉,又支起他一条腿,郁濯歪头看他,眼稍渐渐透了红,却没有出声阻止。
他眼睁睁瞧着周鹤鸣将火折贴近了,火光里润着羊脂玉,可是内面结了好多小疤,新伤夹杂旧伤胡乱迭着,破口都很细小,像是斑驳的锈痕——这是两日间过度骑马所致的擦伤。
郁濯有些难堪,他伸手要去遮周鹤鸣的眼睛,说:“别看。”
可是周鹤鸣同他十指交握,将那手臂撑了开来,他在这个动作间伏得更低,鼻尖几乎都碰着了伤处,吐息是热的,还有点潮湿,带着周鹤鸣的温度。
郁濯听见周鹤鸣问:“痛不痛?”
他立刻摇头,温声道:“这不算什......周云野!”
郁濯的调子陡然转向高亢,暴露于凉夜中的皮肉已经碰上了柔软温热的唇——周鹤鸣直白地吻着他的伤处,眼睫却是低垂又内敛的,虔诚地像在祈神。
“你又撒谎。”周鹤鸣埋着首,亲吻的动作没有停下,半纳于唇齿间的话轻得像山雾中的呢喃。
“我亲一亲,不要你痛。”
天命
唇是热的。
周鹤鸣说完那句话就不再言语,他将吻伤疤这件事情做得很细致,那样挺拔高大的一个人,风暴也无法撼动分毫,眼下却自甘于单膝蹲跪在郁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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