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太信任周朔了,这迟早吃大亏。
想到这,他不由带上几分语重心长,他想劝劝这个并不亲厚的妹妹:“周氏绵延数千年,可从没出过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妹妹多加小心才是。”
姜佩兮愣了愣,不太理解王柏为什么能说到这个。
见对方一脸懵懂,王柏不由感到忧心。
她被姑母、被裴岫保护得太好了,在阳光里娇养着成长,不曾见过世家背后的阴私,不曾看到他们为了利益残害血亲、罔顾人伦的模样。
“建兴惯出狼子野心之辈,周司簿若表里如一,可活不到今天。”
“不,他不是。”
她下意识反驳,但王郡公的话没说错。
建兴压抑虚伪,周氏残忍暴虐,利益至上,视人命为草芥。
周朔是他们中的一员,可他不一样,他宽容和善,秉性纯良。
真的吗?
她反驳的措辞即将出口那一瞬,姜佩兮忽然这么问自己。
他若真的那般良善,怎么可能在未来掌控建兴,凭一个远支的身份压下所有反对声音?
软禁、驱逐、处死……
明明一直在发生,从未间断。
他似乎不愿伤害同族,总是容忍退让,可每一道处置同族的文书都钤着他的印章。
建兴亲近主家的旁支后来不是被软禁,便是被驱逐,还有更多在悄无声息中死去,于是一步步的,幼主可以信赖托付的人只剩他。
上辈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幼主对周朔的称呼从“叔叔”变成“叔父”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淘气顽劣的男孩,不再对她撒娇任性而变得谨慎小心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
她因为善儿耍脾气刁难侍女,而将手上的茶盏重重搁置在桌上,想警告自己的孩子。
旁边的幼主却立刻起身,一副受惊而恐惧的模样:“婶婶何必动怒,不过是个婢女,既惹得阿善弟弟不高兴,杖杀便是。婶婶若为这点事生气,伤了身子,等叔父知道了,定要责备我们的。”
当时的她只惊诧于这个孩子的暴虐,后来便不乐意让善儿和他继续处在一起。
如今回想,才想通他能说出这种话的缘由,他怕周朔,怕她,甚至怕这个族弟不高兴。
周朔威慑主家,从不是秘密。
无论是京都,还是地方,他们巴结示好的对象是同一个人——朝明公,周朔。
姜佩兮的目光一时恍惚迷离,她看着杯盏里的清水,游离的神思逐渐沉淀。
她感受着杯盏的温度,慢慢说出刚刚来自直觉的措辞:“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不是那些人。”
似乎有一腔孤勇迫使她信任他,她永远做不好权衡利弊,正如她无法用理智说服情感。
这份信任由何而来,她弄不清。
究竟是周朔在她面前展示地太过温和无害,还是她无法舍弃不愿走出迷障?
王柏有片刻的愣神,他搞不懂这个妹妹的别扭。
她明明不喜欢那个周氏,那副冷淡疏离的态度,在外人面前连装都懒得装了,他们关系应该已经很遭。
可她现在又在替他辩驳,尽管言辞如此苍白,但她的倾向已经明晰。
她信任他。
不是随意地轻信,不是她对人不设防,而是她选择他去信任。
“妹妹自己有主意就好。”
王柏选择将这个话题揭过,“阿娜莎跟我说,她先前许诺帮你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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