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之所以知道这些事,是因为……”康子娴见自己成功将殿中人的胃口吊了起来,满意一笑,“那首《绸缪》本分懿贵妃所唱,而是纯嘉长公主所唱,姑母无意将这事透给懿贵妃,懿贵妃便将错就错,顺水推舟地博得皇上的好感……至于那《江神子》,亦是出自纯嘉长公主笔下,懿贵妃偷来,借着姑母对她的宠爱,据为己有,请姑母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
宁蘅身子微震,她只觉殿中无数双眼都齐齐落在她身上,就连颖充华都露出了些不可置信的嫌疑神色。
她将袖口攥得益发紧了,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惨白若纸。
康子娴瞧见宁蘅这个反应,只当她是羞恼,忍不住笑出声来,“懿贵妃,你自己告诉皇上,你配不配,嗯?你配不配!”
岳峥覆在宁蘅手背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收了回去,宁蘅偏过头,恰好对上岳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岳峥定定望着宁蘅的脸,半晌,几不可闻地问道:“阿蕙,你告诉朕,皇后说的……是真是假?”
宁蘅背后冷汗涔涔,人虚弱得软了几分,脸色更是苍白。
她听到岳峥质问,却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过去的事,她是当真一无所知,姐姐为何要这样对她,皇后所言又是否真实,宁蘅并非宁蕙,竟是连一星半点分辩之力都无。
岳峥瞧她这个模样,只当她是被皇后说中,对着自己心虚,连解释都解释不出。他连声道了几个好字,继而猛地站起身,抬脚踹到身前的桌案,“好得很,一个个都把朕蒙在鼓里是不是!都来骗朕是不是!”
他虽痛恨皇后心狠手辣,却更难过于自己寄情之人竟欺瞒了他这么重要的事情。
坐在周遭的宫嫔见龙颜大怒,顾不上再看皇后与宁蘅之间的笑话,忙不迭起身跪伏于地。唯有宁蘅一个人,明明已经站起了身,却跪不下去,只怔怔地望着暴怒中的岳峥。
岳峥眼底都发了红,恨恨地盯着宁蘅,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对着那张已经眷顾了多年的面孔,话堵在喉咙里,偏偏一句也说不出。
他又恨又恼,却见宁蘅瘦削模样,盈盈立在那里,颇为无助地望着自己。
岳峥突然想起去年腊月,她跪在地上满面是泪,满口都是分辩之词……那时候她是真的委屈,因而才会格外羞愤。此时被人揭穿,无可辩驳,自然唯有呆立原地,不知说什么是好。
想到这,岳峥狠了狠心,压低声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非要朕也废了你贵妃之位不成?你滚,别叫朕再看见你,咱们在这大魏宫里老死不相往来就是!”
宁蘅倏然落下一颗泪,就一颗,晶莹饱满,“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不知道跌成了多少瓣泪滴,消湮无形……偏偏这一颗,岳峥竟没有错过。那泪珠好像砸到他心坎儿上一样,少艾时光对窈窕淑女的爱慕,竟成了他心头伤他最深的一根刺。
到底是曾经情深如许,岳峥偏开身,不愿再看宁蘅,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朕的话你没听见吗?你先犯了欺君之罪,现在还想抗旨不成?”
岳峥话毕,康子娴朗声笑了出来,“懿贵妃,看到没有,这就是你逼我的下场……你以为姑母疼你,便会替你瞒一辈子?”
两声诘问像两把长剑,破空而来,直直□宁蘅心肺。
宁蘅疼得倒退一步,却是突然清醒过来。
岳峥已经知道那歌、那诗是她写的了,更知道她的情,他们的缘,本该是可以聚在一起的……他都知道了,知道她的心意了!
宁蘅眼底闪出欣喜,像是除夕夜里被点燃的最后一箱烟火,砰然绽放,绚烂至极。
她亦是笑了,最后望了眼岳峥,爽朗应道:“也好,你既知道是阿蘅欢喜你了……那我便是一生不再见你,也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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