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在第一场戏的表演是“放”。第二场戏,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平静,满足,最后悄然地落一滴泪,是“收”。
瞿燕庭有一说一:“处理得不仅很到位,并且很老练。”
陆文罕见地没有臭屁,他一个非科班出身、经验不足的小演员,哪懂什么收和放。他只是想他妈妈了,相信瞿燕庭也明白。
忽然,他说:“不应该怪叶杉。”
瞿燕庭睫毛颤动,轻轻睁开了眼。
陆文仿佛自说自话:“不是叶杉的错,叶父是死于意外,没有人能预料。如果都这样追根溯源的话,我妈也是我害死的。”
瞿燕庭道:“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陆文反驳。
孙小剑怕苗头不对,急忙打岔:“剧本是瞿编写的,你跟瞿编争什么道理?乖哈,接着解你的耳机吧。”
陆文并不是争,他在表达内心的感受:“我只代表我自己,对于叶杉,我很心疼他。假如真有这样一个人,我希望……”
瞿燕庭喉结滚动:“什么?”
陆文说:“我希望他不要再像今晚那样哭。”
后半程车厢无声,到酒店时天快要亮了。陆文和瞿燕庭在走廊分手,说“早安”或“晚安”都不合适,便默契地刷卡进门,暂且别过。
康乃馨仍摆在玄关柜上,瞿燕庭抚弄一下花瓣,回卧房休息。
一天一夜过去,多云的早晨,天幕是灰蓝色的。
手机在枕边振动,来电显示“乔编”。瞿燕庭倏地醒了,估计是吴教授那件事有了答复,他一边接通一边下了床。
乔编惊讶道:“今天好快啊。”
瞿燕庭耍酷:“手滑了。”
他聊着电话走进浴室,单手放热水、解扣子、脱衣裳。电话谈完,他泡进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瞿燕庭睡了太久,需要活动活动筋骨。他没使唤司机,错过早高峰搭地铁。稀朗的陌生人之间很疏离,他没感到不自在。
出了地铁站,步行两条街到剧组。
A组在三楼拍摄,瞿燕庭没上去,吩咐小张跑一趟,告诉任树他有点事,拍完请任树去一下101。
任树拍完没耽搁,立刻去找瞿燕庭。101没锁门,客厅也无人办公,瞿燕庭正闲情逸致地在阳台上浇花。
“今儿怎么半上午过来了?”
任树走过去,“也不忙,很反常嘛。”
瞿燕庭言简意赅:“找你。”
任树一头雾水,站瞿燕庭旁边,俩大男人对着一盆营养不良的小花花。他弹一下花瓣:“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瞿燕庭不爱开玩笑,直接说:“视协过两天在北京开研讨会。”
任树知道,也明白瞿燕庭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聊这个,应一声等待下文。
瞿燕庭掐下一片枯黄的叶子,说:“制作中心的吴教授会参加,你不是想见见他么?”
制作中心,全称是中央电视台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吴教授是副主任。他们念大学的时候,吴教授是副院长,兼摄影系故事片摄影专业的博士生导师,任树一直崇拜的偶像。
“哥们儿,”任树一直想见,奈何搭不上机会,他有些激动地问,“你什么意思?”
瞿燕庭不卖关子,说:“我们工作室有份参与这次研讨的电视剧,会派乔编出席。会议结束组个饭局,或者茶会,要请一请吴教授。”
他掐下一小把枯叶残花,仔细拢在掌心,声调也放轻了:“你愿意的话就回北京一趟,我让乔编安排,到时候你们一起去见吴教授。”
任树瞪着瞿燕庭,眼仁儿那么亮,有彤彤的火星。
瞿燕庭滞后地开玩笑:“照照镜子,跟要哪吒变身似的。”
任树任由取笑,说:“你怎么那么仗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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