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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说得哪里话!”顾从隐含愤恨,“我们追随您这些年,您是何样人品,弟兄们都看得一清二楚。我们怎能在这当口弃你而去?”
跟前的几个亲兵小校都是仇钺心腹,这时也都纷纷附和,有的还说:“将军是为对付刘瑾那恶贼,有何过错?咱们何必要如丧家之犬一般就此逃掉?”“就是,这下安惟学那帮孙子该得意了,安化王府抱了刘瑾的大腿,堂堂宗室去巴结阉贼,很光彩么?”
仇钺却没心情多理他们,只顾信马前行。自己是不是真有过错,朱台涟是不是光彩,他都没心思去想。
顾从与这几个小校对仇钺的所为都清楚知道,方才也都跟着听清了他与朱台涟的对话,见到仇钺如此消沉,他们凑在一处小声商议了一阵,最后由顾从上前道:“将军,咱们都是血性汉子,平日杀起鞑子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儿,您不愿向朱台涟屈膝投降,哥儿几个也都理解,可咱们被人家摆了一道,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仇钺微露苦笑:“那你还想如何?难道要杀回安化去?那样造反的可就是咱们了。”
顾从提缰凑近了些:“将军您忘了?朱台涟身在安化,可他那宝贝妹妹还在宁夏啊。咱们这便回宁夏去,将二小姐乱刀分尸,只给朱台涟留个脑袋,叫他看见,也算一解咱们心头之恨!”
对此提议,仇钺一个字都懒得置评。从前出关杀敌的时候,遇到鞑靼人的妇女他都不愿下杀手,现在还会为了泄愤便去杀个汉人女子?
他就这么沉默前行,不多时便到了环县之外。仇钺纵马到了岔路口,稍作迟疑,便一拨马头拐了进去。
客店大门紧闭,看样子是没有人在。仇钺在道路中间下了马,望着客店发呆。这地方他已来过数不清多少次,今天想必是最后一次了。
最初认识迟艳的时候,她还没开起这间店。筹备开张的那会儿,还是他叫来人手帮她收拾打理。他是个世袭武将,不懂得读书人花前月下那一套,喜欢她就只知道尽力对她好,算起来向她明示心意至今也有许久了,回忆起一幕幕前事,仇钺怎么都觉得难以想象,迟艳竟然都是在骗他的。
他们虽然一直以礼相待,连手都没拉过,可是……她绣了荷包送给他,他说自己是行伍中人不适宜随身携带那种东西,她就笑着坚持要他手下,说那是特意绣了保他平安的……那些也都是假的么?
仇钺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个绣花荷包他这次没带出来,因为他担忧这一回朱台涟使诈,闹起乱子失落了她送的礼物,没想到,她和她的礼物,都是王长子使诈的一部分。
“将军,”顾从安排了人手在路口警戒,又过来对仇钺道,“姜总兵也去了安化,必定也被朱台涟游说了去。如此下去,咱们过不多时就连宁夏城也回不去,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您真甘心叫他们如此顺心如意?朱台涟可是给您使了美人计,等咱们被一网打尽,他们还要拿您当笑话讲,您真的甘心呐!”
仇钺不觉间攥紧了拳头,他是不甘心,在朱台涟面前时他还说得出得知迟艳不会被自己连累反而欣慰的大方话,可此时想起了过往种种,想起自己曾经付诸真心的那些言行将要亦或者说是已经被迟艳当做笑话讲给朱台涟听,他当然不甘心!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连个屁都不敢放,就由着人家伸头一刀?
毕竟是锋芒戾气远超常人的武将,不甘与愤懑好似苏醒的恶魔,迅速自心间膨胀,之前的消沉落寞很快一扫而空。我是做了错事,可朱台涟、迟艳,还有那个二小姐,他们的所作所为又能正派到哪儿去?凭什么我要自暴自弃,让他们全都顺心如意?女人又如何?女人便可以为所欲为,把别人肆意玩弄?那样的女人同样该杀!
仇钺猛地回过身:“走,回宁夏去!”
跟前的几个心腹小校顿时轰然应和,他们都是些杀过人见过血的汉子,自然不甘心窝窝囊囊被人收拾,就是死也要图个痛快。而其余剩下的几十个亲兵不晓得内情,只知道主将之命一概听从,也便不问缘由地跟着。
没等仇钺回到岔路口,有一名守在那边的亲兵过来报说:“宁夏方向过来了四个人,都骑着马,尚且不明身份。”
寻常百姓极少有骑马出行的,在这特殊的当口骑马走在官道上的人就更不寻常,仇钺快步去到跟前的小丘顶上,凭着过人的目力一看,很快认出了远远行来的四个人当中,有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即使隔得很远,即使她扮了男装,他也同样可以一眼认出她……
“是仇钺。”迟艳面色凝重地说道,“方圆千里,只有他有这样过人的射术。”
虽然被那两支箭威慑不敢轻举妄动,邵良宸还是很快提缰拨马,挡在了何菁身前,钱宁也打着手势叫迟艳退后。
眼看着一队数十人的人马转过山丘朝他们迎面冲过来,很轻易便可看出是宁夏卫的服饰。钱宁、迟艳与何菁都见过仇钺所带的那些亲兵,从人数上便可判断,这就是那一队人马。
“看到那棵高树了没有?”钱宁朝后面的两个女子小声道,“一见他们超过了那棵树,你们两个立即折头往回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邵良宸有所忧虑:“万一仇钺再发箭呢?”
“他若在那群人当中,平地射过来的箭咱们能替她们挡一挡,若是还在那座山丘上……”钱宁双眉紧锁,神情前所未有得严峻,“那就只能赌命了,终归是跑远一步就多一分希望,总也不能干站在这里等他们围上来再短兵相接。”
眼下是看不出仇钺有没有跟着那群人一起过来,邵良宸也没有更好的主意,那伙亲兵至少有五六十人,即使短兵相接他们有把握杀得过,也难保证何菁与迟艳的安全。
邵良宸回过头,对上何菁满是担忧的眼神,郑重说道:“记着,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管,你们越快逃得掉,我俩就越好脱身,明白了么?”
何菁从方才就在担忧随时会见到那种夺命箭矢射在他身上,心跳得几欲破腔而出,此时见他们要自己先走,就更是忧虑至极,可也明知自己留下帮不上忙,只好蹙着眉心点了点头。
说话间那伙亲兵已经接近了一大截,钱宁看准时机,忽然喝了一声:“走!”
何菁与迟艳迅速调转马头,朝来路飞奔而去。
钱宁等了片刻见到没有箭矢再射过来,招呼邵良宸道:“咱们也走!”两人也一同回身催马奔去。
“看来仇钺暂时没打算对咱们下杀手。”见身后这些人也没射箭,邵良宸说道。
“军中的亲兵都不配备弓弩,这些人随身带了弓的应该只有仇钺一个。”钱宁神情又恢复了轻松,笑吟吟地说着话,手上已摘下了挂在马后的硬弓,“既然仇将军客气,那咱们就不去跟他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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