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错儿,基本都是按照这个数儿。”鞠孝忠笑道:“各个衙门,都有各个衙门的进项,像是那些牢子,案犯的家属想要进来探望,或者想让自家人在里头过得好些,就都得给他们送银子。再说那门子,每日也是进项不少。快班和皂班的衙役,每每下乡办案,去时囊中空空,回来的时候腰间都是鼓鼓囊囊的,所得非少。这些银钱,可都不能归了他们。都得按照这么分,只不过谁去办的,谁就能多拿一些。那都是咱们底下这些人私自分的。”闻安臣明白了,这就相当于是谁的业务好,谁就能多拿些提成。“哦?”闻安臣笑问道:“那咱们刑房,谁最能干啊?”鞠孝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已:“区区不才,正是小的。”“这是好事儿,你小子挺能干。”闻安臣点了点鞠孝忠,笑骂道。见他神色如常,似乎没什么不满的,鞠孝忠也就放下心来。闻安臣现在算是知道知州老爷靠着什么来养着州衙上下内外这几百口子人了,自已分得九十多两,而黎澄也是能拿三成,这也就是九十多两。这还只是刑房一个衙门的供奉,在州衙的三班六房粮科马科及河泊所等衙门中,刑房不算是最肥的,也不算是最没有油水儿的,只能说是中不溜。如此算下来,一年下来,黎澄能捞到上万两白银!除开给下面的人发薪俸之外,还能留下许多。闻安臣轻轻吁了口气,难怪大明的京官儿,除非是做到了极高的位置否则都想要外放为官,这外放,果然是油水丰厚之极。清朝有一句话叫: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比起清朝来,大明朝的贪腐力度,其实也查不了多少。只是和珅和大人实在是名声太大,八亿两白银的身家拉高了清朝的整体水平。既然闻安臣笑纳,鞠孝忠也不再多说,便即告辞离去。可得抓手里西街,张玉琳的住处。正是黄昏,窗子半开着,昏黄的阳光照射进来,屋子里融融暖暖的,静逸而安详。在这种环境中,人的心情,也便的轻松适然。窗下有桌椅,张玉琳斜靠在椅子上,手中拿着针线,正在在做一幅刺绣。水绿色的绸缎面儿上,却是绣着一对交颈鸳鸯,她的女红是极好的,这对鸳鸯绣的栩栩如生,似乎都能让人瞧出它们的柔情蜜意来。“哎哟,真好!真好看!小娘子,你这手上的功夫,没得说了!”一边的张婆夸赞道。张玉琳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一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啊?”“嗨,我可不是虚言诳你,老婆子这辈子蒙了不少人,但从来不蒙自已人。咱们现在可是自已人呐!”张婆指着那绣面儿道:“你瞧,这鸳鸯,给活的也似,不像是其他人,绣的都是死物,呆呆板板。你这手艺啊,便是一百个绣娘里头,也就能出来一个。”“你这绣活儿啊,拿到苏员外的绸缎庄子里头,若是单卖布料,少说也得个一两三四钱,若是做成衣服卖,还能翻一倍!”这是张玉琳托张婆找的一个活计。得知张玉琳和闻安臣的关系之后,张婆便每每来这里给张玉琳说话,一来二去的,两人也是熟稔。张玉琳不想老是让闻安臣给自已花钱,便也想着找个活计,就跟张婆说了,张婆不怎么理解,但却把事儿给办了。东城最大的绸缎庄子是苏员外开的,也兼卖成衣,生意做得很大。这苏员外并非是豪富人家出身,也是寻常小门小户的孩子,是靠着自已做生意才有了今日这个局面。苏员外的父母,和张婆乃是老相识,两家当初还是邻居,论起来,苏员外要喊她一声婶子。后来苏员外发达了,张婆便从他那里接了一桩生意:她从苏员外的绸缎庄子里拿一些比较之前的绸缎面儿,然后找人在上面绣上图案,再把这些布面拿回去,苏员外会放在店中卖或者直接找人做成成衣。料子上多了这人绣的图案,价格就能涨不少,张婆便从中抽头。张玉琳本就女红极好,干这个活儿也是绰绰有余。而因着她手艺好,别人绣这么一幅只拿一分五厘银子,她能拿到两分银子。算下来,一个月挣得虽不是特别多,但够自已吃穿是不成问题的了。张婆忽然贼兮兮的问道:“小娘子,你可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将这绣面儿买去是做什么么?”张玉琳摇头:“这却不晓得。”“嘿,是做肚兜的。”张婆笑道张玉琳羞红了脸,轻轻啐了一口,道:“您,您这怎么什么话都说?”“嗨,咱们都是女人家,说这个怎么了?再说了,我都这把子年纪了,你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妇人,说这个,却是理所应当。”张婆一脸的理所当然,她凑到张玉琳耳边问道:“对了,你和那闻官人,嘿嘿,你俩咋样了?”“什么咋样了?”张玉琳红着脸佯作不知。“嗨,非逼老婆子说的明白是吧?”张婆也没不好意思,直接就道:“就是你俩,在床上,可爽利么?我瞧你家闻官人身板结实,身体也康健,只怕能把你伺弄的极是舒坦吧?”“啊?”张玉琳脑袋都快埋到胸口去了,道:“怎么说这个?”张婆也不说话,只是瞧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张玉琳脸色才正常了一些,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却是轻轻叹了口气。“不会吧?”张婆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一流,惊诧叫道:“你们俩难不成还?”“嗯。”张玉琳点头:“我们俩还是清白的。闻官人他,他是正人君子,不欺暗室的。”“哎哟,我的傻姑娘诶!你可真是,可真是……”张婆一听顿时急了,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当这是好事儿啊?我说,你若是再不做点儿什么,只怕你这如意郎君日后就再不上你这儿来了!”“啊?”张玉琳大惊,脸色一白,赶紧道:“为何这么说?”这是她最惧怕的事情,此时张婆一说,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我问你,闻官人他有娘子是不是?”张婆问道。“嗯。”张玉琳轻
轻点头。“你之前嫁过人是不是?”“是。”张玉琳脸色苍白道。“你这辈子最多也就是能嫁给他当妾是不是?”“是。”张玉琳低垂着头,心里很是难受,已经快要哭出来了。“这不就结了!”张婆一拍手:“老婆子就怕你认不清自个儿,无端端的拿架子,结果失了机会。”“咱得认清自个儿啊!”张婆道看着张玉琳,语重心长道:“俗话说,娶妻娶才,纳妾纳色,人家纳了你当妾,瞧得是你的什么?还不是你的姿色?现下这闻官人每每来你这儿呆不了多久,也不碰你,说明什么?”张玉琳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明,你们俩的情没到那个份儿上!”张婆自已答道,她接着说道:“你俩又没什么感情,他在你这儿也尝不到什么甜头儿,你说久而久之,情分越来越淡,他还会来你这儿么?照我说,肯定不会了!”“所以现在,你该做什么?”张婆问道。“是啊,我该做什么?”张玉琳已经被王婆完全引导了她的死路上,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本能的反问了一句。“这时候啊,你就该让他尝到甜头儿!他不碰你,你就勾引他啊!跟他上床,用身子伺候的他爽利了。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让他偷你几回,让他身子爽利了,他对你的情分,也就能增加几分,慢慢儿的,你们不就有情了?”“老婆子这话说得难听,但是也实在。咱们女人家,常常是先有情后有欲,男人呢,先有欲再有情的也不少。”张婆说道。张玉琳感觉她说的不全对,但仔细想想,又是很有道理,而且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是。“唉,你可别怪老婆子多嘴,老婆子实在是为你着想。”张婆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殷切热情的笑容:“闻大官人年少有为,又得知州老爷看重,秦州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说就连巩昌府知府老爷,都对他青眼有加,要带去巩昌府做官呢!也是闻大官人重情重义,不肯离开秦州,不然现在早就去了。这等样人,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听说秦州城的大户人家都想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得知他早就娶妻了,这才作罢。”“你既有缘和他结识,可要抓紧才是。”“来,让老婆子教你一些取悦男人的东西,准保能让闻大官人对你牵肠挂肚,再也难忘。”张婆凑过来,脸上笑容有些猥琐,凑在张玉琳耳边说了一通。也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张玉琳的脸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难为情的要死。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含羞带怯,眉目含春,说不出的诱人风情。张家来人时间很快到了四月中旬。这一日闻安臣吃完了晚饭,把筷子一撂,笑道:“我帮你收拾碗筷吧。”“又说什么昏话?”谢韶韵白了他一眼,咯咯笑着,推着他往书房走:“去吧去吧,你先坐会儿,等我收拾好了,就去给你磨墨。”经历了那一段时间的尴尬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恢复正常了。闻安臣亲眼看着谢韶韵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变化。当初的拘谨、死板、了无生气不见了,现在的谢韶韵,完全跟换了个人一样,她似乎慢慢的活过来了,有生气了,敢撒娇耍赖了。当然,不变的是对闻安臣温柔和体贴。看着她一天一天变得越发开朗,闻安臣心里最是高兴不过,两人感情日深,不过闻安臣对她的,更多的并非是男女私情,而是大哥哥看妹妹一般的情感。两人现在相处,还是颇为融洽的。闻安臣正要及书房,忽然听到门口有砰砰的敲门声,他皱了皱眉,道:“也不知什么事儿,我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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