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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话痨老江（第1页）

不得不说，人多好办事。当梁竣回到自己办公室时，已然是窗明几净，屋内摆设都按照他的要求布置好了，办公桌上他需要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胡妹脸上没有了早上的狼狈，头发梳得整齐，妆容也化好了，眼中的怒意和敌视也消失了。刘广告诉她，领导就是领导，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公事公办就能让她疲于奔命。他还告诉胡妹要有最基本的礼节上的尊重。

胡妹听了，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她那点底蕴格局太过狭隘，只看得见自己关心的那一亩三分地。她觉得这是刘广在告诉她，自己是梁竣的领导，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于是，她的态度变得从容起来，看向梁竣时多了些猫看老鼠的玩味，被折腾的事情也觉得不再重要了。

“梁书记，您看还满意吗？”

梁竣点点头。胡妹接着说道：“咱们乡用车不多，刘书记的意思是，梁书记您刚来，怎么也要紧着您用。原先刘德龙书记那辆吉普车，您就先用着，司机也是老司机。还有这是新买的手机，号码也选好了，正在印发到各个办公室。平日里小侯负责您办公室的日常卫生和联络工作，有什么事您直接找她。”

这一上午，胡妹得到了刘广的真传，忙前忙后。梁竣要的就是让胡妹丢了面子，她要是做不到，那想必后来的攻势会持续而至。

胡妹的“懂事”，也让梁竣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他点点头，示意可以了，让她离开。杀鸡儆猴，鸡害怕了可以不杀，儆到猴子就可以了。为难女人也不是男人所为。一个城府不深的刁蛮女人，似乎也只能归到跳梁小丑的队伍里。

乡镇的工作千头万绪，却又万变不离其宗。混日子也能混得很好，认真干工作也有干不完的活儿。

办公室不大，十几平方，办公桌也不大。可当梁竣坐在椅子上环视整个办公室的时候，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填满了他的身心。

是责任，是希望，还是掌控者的权力？或许都有，或许都不尽然。他将桌上的资料与自己记忆中翻看过的资料进行对比，发现胡妹拿来的这些资料明显少了一部分。他撇嘴笑了笑，也没在意。他把有用的资料归拢一下装入包，拿起桌上的手机，迈步走出办公室，转到楼下悬挂着副乡长标牌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

“梁……梁书记，谢乡长下乡了。”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侯那张清汤挂面的脸上带着些微抗拒和尴尬。看到梁竣站在那里，她不由自主地开口提醒。

“哦，我知道了。你还好吗？工作还顺利吗？”不是说小侯长得不够漂亮，而是性格决定命运。性格决定了梁竣跟她一点也不来电。可对于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你伤害了她，哪怕是无心的，也会觉得过意不去。

“呃，还好，梁书记，没事我先走了。”抱着文件的小侯就像是影视剧中永远被人欺负的茶水小妹一般，等待着她生命中的王子降临到身边。一个现实与梦想融为一体生存的女孩，太不现实的女孩。

梁竣摇摇头：“去告诉大家一声，我也下去了。”

急匆匆脚步的小侯顿了一下，“哦”了一声，快步离开。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绪使然，想要见又害怕见到，见到了高兴内心又忍不住气恼对方。

一辆即便是刷洗得很干净也能够将破旧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的老式吉普车停在院子角落。一个蹲在车旁叼着烟吞云吐雾的中年男子似乎注意力一直在办公楼附近。见到梁竣走出来，他连忙将烟掐灭站起身，双手抻了抻衣服，让自己这一身改缝的铁路工作服看起来更像是深蓝色的西服一般。他紧走几步，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让人心生好感：“梁书记，我是司机老江，您要出去吗？”

梁竣看了看这位乡政府最老资格的司机。大家都说他是个传话精，太爱说话了，很像是话痨。在政府机关当司机，最忌讳的是什么？自然是太爱说话。多年来，要不是老江的技术好，车保养得也好，早就离开乡政府了。一二把手有专车，剩下几位领导公用两辆吉普和一辆经过几次大修的二手小面包。李德龙在大口乡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用车也很少，江多福算不上他的专职司机。

梁竣来了，在乡里领导眼里背景深厚的他，又有昨日与刘广的正面对撞。下面的人不敢阳奉阴违。刘广又感觉梁竣来者不善，想要退一步看看。副书记兼副乡长，独自拥有一辆车并不过分。但有胡妹在，安排的时候就多了点歪脑筋，继续让老江开那辆吉普车，成为梁竣的专职司机。

“江多福，江师傅，你好。”梁竣主动伸出了右手。不要完全不信耳朵听到的传言，也不要太相信眼睛看到的。关于江多福，他没有什么偏见。

“梁书记好，梁书记好。”对于梁书记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江多福有些受宠若惊。他下意识地在衣服上狠劲地蹭了蹭手，才快速地递过去。

一个小动作，最起码传言就不尽然。这个老江是个很谨慎也很小心的人。

“江师傅……”

“别，梁书记，您还是叫我老江吧，那样我舒服点。”江多福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消化，很清楚地认清一个事实，不管面前的男人有多年轻，他也是乡里领导，是管着自己饭碗的人。忽略年纪，只认领导二字。这又是一个被梁竣发现的优点——能够深入代入角色。

“好，老江，我先问一下，你出公差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比如说家里、孩子之类的。”

“没有没有，出差有补助的，家里人恨不得我一年四季都出差。”江多福连连摇手。都说做领导的专职司机是肥缺，就不知道这位小梁书记会不会是算命先生说的是自己命中的贵人呢？如果是，老江一定让你们看看，老江话是多，但老江绝对是一个能够为领导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都不会对人透露半个字的硬汉子。

“那好，老江，对乡里各个地方的道路熟吗？”

“那当然熟，这可不是吹的，我老江虽然没上过多少学，可记性好得很。县城我去一趟后道路都认得八九不离十，大口乡更是闭着眼睛我都知道哪是哪……”有些人天生就有愿意说话的习惯，老江察觉到自己又说多了，尴尬地笑了笑。

“那我们走吧，嗯，这样，我们先去勾洼子村，一般情况下晚上会赶回来，如果实在有必要留宿，老江你没有问题最好。”梁竣对老江的第一印象不错，但对于他爱说话这件事，他也有主观方面的抗拒。司机嘛，印象中都是那种开车技术好、沉默寡言最好，总而言之一句话，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那种。不过梁竣不是个会被主观臆断深入影响的人，看一个人也绝不是看一点就全面否定。是骡子是马，还是拉出来遛遛看，行不行也要多观察观察。

“我没问题，那梁书记，咱走？”老江勤快地跑到驾驶员后面的车门旁，打开车门示意梁竣上车。

车内很干净，超乎梁竣想象的干净整洁，味道也很清新，没有烟味。该是整洁、常通风、清新剂综合作用下才会有的环境。单单是坐进车里的感觉就让梁竣对老江的印象又加分不少。

套上套袖，老江启动了车子，双手把着方向盘，车速均匀提升。从乡政府内拐弯到乡里中心街道，一路开出去都很稳。以吉普车的舒适性而言，老江车子开得真的很好。急停的时候没有，经验判断准确，能将急停状态转为多出几米外的缓停。

梁竣放心地闭上了眼睛。闭眼之前看到了老江那欲言又止的忍耐模样，心中一动，开口笑道：“老江，你给我聊一聊咱们大口乡，一路上怪寂寞的，听你说说。”

“好嘞，梁书记。”老江的脸上露出很爽利的笑容，丝毫不介意梁竣闭眼没有与他交流谈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咱大口乡过去可不得了，那可是有过不少战役的地界，也出了不少的英雄。听我爷爷说，当年可批斗了不少的地主老财……”

老江一个人在说，嘴角都冒了白沫也丝毫不觉得累。梁竣不搭话他也没觉得怎样。梁书记不像别的干部，在车里喜欢静悄悄的。对咱老江的胃口。

梁竣呢？心中暗笑，这位老江确实是话痨，或许他只是喜欢聊天，而不是多嘴之人也说不定。

说一心二用有些过，但闭上眼睛保证自己相对平静的状态下，听着老江漫无边际地说着大口乡多少年来的奇闻异事，脑海中盘算着自己的行程对梁竣来说并不难。

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作为一任领导，没有亲临第一线，亲自到老百姓中间走一走，只靠坐在办公室内挥笔泼墨，绝对不是一方好官。所以他上任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下面去走走。在昨日自己与刘广对撞之时，谢梅副乡长是紧随郑建设郑部长身后站起来的。梁竣就想着多了解一下这位在乡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副乡长。本想邀请她一起下去走走，人不在，他的心早就飞到大展所能的疆土之上，哪里还有耐心继续坐在办公室当领导。张大海那边要循序渐进，你不可能马上就拉着他让他成为你的支持者，与你一起反抗很长时间都没有勇气反抗的对象。于是，梁竣选择了自己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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