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本宫的名讳!”
梅砚瞧见那少年稚嫩的脸上伪装出来的凶狠模样,忽而就笑了,他待人总有三分疏离,温和笑意不出本心,那时却是真觉得宋澜可爱,笑从本心的。
“你笑什么!”
宋澜从湖边的石头上一跃而下,落在梅砚面前,垫着脚看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傅。
殊不知他颐指气使的样子,从梅砚的视角看过去,正是一个生的锋芒毕露的少年卷着蓬蓬的丸子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自己,唇红齿白,璞玉浑金。
好可爱。
梅砚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梅!景!怀!”
你敢摸本宫的脑袋!你敢揉本宫的头发!你敢叫本宫的名字!你敢……
“手还疼么?”
——打本宫。
“上次打殿下,是臣不对,如有再犯,下次还打。”
梅砚这个人就是这样,瞧着温和有礼,做事冷酷无情,一把戒尺打了宋澜五年,打出了一个坐拥天下的帝王。
那五年,那五年是真好啊。
那五年的东宫里很热闹,鸡也跳狗也跳鱼也跳马也跳太子殿下也跳,梅砚总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周禾总是拎着五湖四海寻来的佳酿与宋澜偷偷喝酒,梅砚再打,宋澜再跳。
玩着闹着,就把那些美好的像梦一样的过往玩丢了,再也回不来。
旧年
双膝的疼痛已经渐渐消散下去,只剩下梅砚手掌上残留的温热,抚平着他们各自的疤。
“陛下。”
万籁俱寂中,梅砚忽然开口,素瓷嗓音融在暖室之中,听得宋澜心中一颤。
宋澜还没来得及开口应,梅砚便接着道:“放臣走吧。”
放臣走吧,放臣离开,我是乱臣贼子,是朝堂上的佞臣。这清正的朝堂殿,这堂皇的宫阁楼,没有臣的容身之处。
宋澜那张面容还是狼崽子的狠厉脸,那双上扬的眼尾却陡然红了,似乎他这一辈子,不论是做储副还是做皇帝,都听不得他的少傅说一个“走”字。
“天顺十四年,你升任太子少傅,朕劝你走,你不走,你让朕唤你少傅。”
……
“天顺十五年,朕拉着你骑马淋雨,朕让你走,你揉着朕的头发,说你不走。”
……
“天顺十八年,朕跪在少傅府门前苦求,牵机药催肝朽肺,可你还是熬过来了,你说你不会走!”
听着宋澜重提当年旧事,梅砚心中亦是一阵一阵抽疼,他何尝不想竭尽自己的余生去护着宋澜,他何尝不想看着宋澜君临天下,看着宋澜做一个盛世明主。
可是。
万般皆好,唯独他们的生命中,多了那个“可是。”
可是他们的双手染了血,他们的仇怨翻涌了朝局,他们过去的那些年,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可是。
可是梅景怀玩弄朝堂风云五载许,亲手逼死了先帝,从此背上谋逆罪名,担负弑君之责。
这罪名和血腥都太过沉重,他在癯仙殿里活了八个月,倒不如说已经死了八个月。
梅砚闭了眼睛,颤颤的睫毛遮住眸中清泪,浅白的脖颈上喉头微动。
“陛下如今已位及人皇,朝堂上有怀王、有周禾、有陆延生,你拘着臣做什么呢?青冥,臣是太子少傅,而你是帝王了。”
青冥,是宋澜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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