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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田一禾听到门铃响。田一禾根本没去管它,现在没什么可让他管一下了。门铃响得时断时续却不屈不挠,大约三分钟之后,就听到哗啦哗啦的钥匙轻轻撞击声,紧接着,门开了。
外面是连旗。
田一禾走了之后,连旗就有点后悔,早知道那小子臭屁又骚包跟只孔雀似的,怎么还惹他呢?,怎么还能让他丢脸呢?依连旗对田一禾的了解,八成自己被划入黑名单了,以前的温柔体贴做小伏低全都白费。田一禾就是那么个性子,你就得忍着,谁让你就看上人家了呢?不过连旗也开始反思自己,是对田一禾有点过于纵容了,就因为经过大哥和钟青的悲剧,还有田一禾无意中对自己的那点“恩情”,自己就束手束脚放不开,也太窝囊了些。裴潇说得对,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控制。
所以连旗一大早就来找田一禾了,准备先承认错误,挽回对方的好感,再伺机行事。
连旗看见楼下的小QQ了,觉得田一禾应该在家,但按了那么长时间门铃也没人来开门,又绝对不符合田一禾的作风。要是这小子在家,看到他来了,一定会直接跳出来骂他个狗血喷头,以后不准上门!
连旗寻思了一会,认定田一禾不在家,没准去哪疯去了。他就想先进去帮那小子收拾收拾屋子,没准他回来看到心情能变好。连旗有田一禾家里钥匙,其实他已经令田一禾十分信任了,万里长征只差那么一步。
哪成想一开门,看见田一禾的鞋子扔在门口,连旗愣了一下,心中一凛,早年的黑道生涯让他一下子警惕起来。他先没进去,不露声色地观察一阵,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一步一步悄悄往里走。
连旗的后背始终贴近墙壁,目光四下睃巡,直到走进卧室,看到躺在床中间,跟死了似的田一禾。
连旗大吃一惊,扑上去叫道:“禾苗!禾苗!”
他嚷嚷了好几声,田一禾的眼珠子慢慢地挪动一下,有气无力地说:“你来干什么?”
能说话就是没事,连旗一颗心放到肚子里,长出一口气,问道:“你怎么了?”
田一禾目光呆滞,半死不活地说:“我怎么了不管你的事。”
连旗还以为他是为昨天的事生气呢,叹息一声,安抚地说:“你还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你先去洗漱一下,一会就好。”边说边来拉田一禾。
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呢,那小子跟被烫到似的猛地向后一缩,尖声叫道:“别碰我!”这声音如此尖锐,好像指甲刮过黑板,刺耳难听。
连旗一怔,脸色就不太好看,可他听到田一禾下面的话脸色就更难看了。田一禾叫着:“我得了艾滋病,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他本来打定主意谁也不对谁说,打定主意把自己远离世界远离亲人远离一切,一个人悄悄地去承受。可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在连旗面前说出来了,这一说出来就控制不住了。田一禾身子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像受了极大惊吓的可怜的松鼠,眼睛里沁出了两汪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
连旗的心陡然一紧,跟猛地被铁丝死死勒住似的,他沉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东方……东方说他,他得了……”田一禾的嘴唇在发抖,心里想和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一说出来就有点盖棺定论的意思,确定了改不了了。
“那你没去做检查?”连旗追问道。
“没有。”田一禾凄凄切切地摇摇头。
连旗不说话了,心里放松了一半,虽然还是揪揪着,但比刚才好太多了。做过检查和没做过终究不一样,这还有一线希望不是?连旗脑袋里飞快地旋转,他是事越急越冷静的那种人,这辈子曾经让他彻底崩溃过的,也就是他哥的死。如今生离死别都经历过了,对什么事看得就没那么重。他把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消化一阵,沉吟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这一沉默不要紧,田一禾误会了。田一禾这小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敏感着呢,一点不输给江照,这种时候尤其敏感。他见连旗不再出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立刻就炸毛了。田一禾要面子,死了也要面子,一张脸阴了下来,冷冰冰地说:“你快点走吧,离我远点,免得我把你给传染了。”他讥笑一声,说出的一个字一个字都带着毒的,“你是不是在心里庆幸呢?他妈的幸亏没跟我上床,要不然你也完了。现在好了,我没用了,你赶紧走,找个好的,还来得及!”
连旗瞅了他一眼,决定先不跟这个憋着气的小子一般见识,上来就拉田一禾的胳膊。
“我操,你干什么?”田一禾慌忙躲开。骂归骂,田一禾心地还是好的,他很怕传染给连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走,去医院,你还没确诊呢你慌什么?”连旗心里发急,说话未免语气有点重。
“去你X个医院哪?还用什么确诊哪?百度都告诉我了,所有初期症状我都有……”一说到这里,田一禾又是一阵心酸难过。
“百、度?”连旗拧起眉毛,“什么症状?”
“失眠、盗汗、呼吸困难、恶心呕吐……反正,反正我都有……”
连旗推了推眼镜:“对,我喝多了我也这样。”
“啊?”
连旗不愿意跟他废话,上来直接动手拉胳膊。田一禾彻底怒了,恨不能上来给连旗咬一口:“你他妈有病啊?我都告诉你我有艾滋了你还往上凑合什么?你疯啦?”
“那好,你跟我去医院验血。“
“我不去,去什么去,去了也就那样,我才不去!丢人现眼!”田一禾打定主意不去医院,也不知是怕真的得病,还是怕被人笑话,反正心态挺复杂的。
连旗明白这小子是害怕了,但医院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没得病这小子自己也折腾出病来了。他推推眼镜,好说好商量的:“没事,只抽点血,得没得一会就能验出来。你别害怕……”
“谁害怕?我他妈才不害怕!”田一禾说这话的时候,底气都不足,声儿直发颤,他瞅着连旗,“哎——我去不去医院关你什么事?他妈的少在我面前扮圣母装伟大,小爷我自己的事自己扛,用不着你可怜。赶紧的,该滚就滚给我出去!”
连旗看他蓬头乱发一脸别扭油盐不进的小样,生气了,声音大了起来:“去医院做个检查算什么事?总得有个结论。难道你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躺床上?是爷们就有点胆子有点担待。他妈的不过是个艾滋病吗?算什么事?得癌症的也没你这么脆弱,大不了一条命,至于吗你!”
田一禾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连旗,跟刚认识这个人似的。好么,就因为自己得了这么个病,连炮灰都敢当他的面大呼小叫张牙舞爪了?田一禾命可以没有,这口气绝不能输的,当下把小蛮腰一掐,对着连旗大吼:“别在我面前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告诉你,这也就是小爷我,胆大命硬不惧生死,这要是你,早他妈墩儿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教训我呀?你他妈上嘴唇碰下嘴唇说话跟放屁似的说得轻巧,大不了一条命?你倒舍了这条命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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